那些花儿
在我的中学时代,觉得朴树是盖世英雄。那双脏兮兮的匡威鞋下,一定驾着五彩祥云,光凭一把破吉他,就能把妹子拖走。他的吉他好比堂吉诃德的剑,孤身奋战。
那时候我还不到 18 岁,朴树说 18 岁是天堂。他自己是 20 多一点,于是他说别做梦,你已 24 岁了,生活已经严厉得像传达室李老伯。等我长到 24 岁时,唱想起这一句,竟然无言以对。
和很多人一样,喜欢他是因为《那些花儿》。其实我怀疑他不会唱歌,因为他不会控制气息,咬重音有些奇怪。但是我好喜欢这样的音色,随着情绪波动,悲伤的时候,拖着一点沙哑的尾音,正如歌曲中荒草丛生的春秋和冬夏。
伴奏中如潮水般涌来的叹息声,零星散落着女孩子的欢笑。其中有一段不知道是法语,还是他随心的嘟哝,是他独有的风格,也是我青春独有的回忆。
可是后来,朴树消失了。
有人说,现实从来不会因为你有才华,就变得善意。你得和社会大环境拉扯,和家人朋友争论,和志不同道不合的人横眉冷对。所谓梦想,不过是童年和你开的一个玩笑,没有人想要你真的实现。
再后来,朴树又回来了。不过,这时的朴树,早已成为逝去青春的符号。人们借他来怀旧,却不再关心他的音乐了。
我最近一次看到朴树,是在《乐队的夏天》中。当节目录制一半的时候,朴树说:“到点了,我得回去睡觉了。”然后就走了。真走了。朴树终于在经历了苦难和疾病之后,坦然地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有时候我想,搞艺术的人啊,能功成名就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像梵高、卡夫卡、曹雪芹那样死后有哀荣,也不错;就算都做不到呢,最后被时代淹埋,被世人遗忘,那还不是要如堂吉诃德般,骑着世上最终一只白马,与风车大战。
从来就不指望环境会变好,从来就不指望周围的人能抱以善意。但是我们仍然追逐着海港上那一盏绿光,奋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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