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的决定
杜尚的姿态老是不远不近的,冷眼热肠。他早期是一个策展人,却不在乎是否被接受,凡事总是笑眯眯的。一张聪明透顶的老脸,什么都无所谓。他不强调,不反对,也不赞同,不解释。
二战以后,形形色色的当代艺术,前卫艺术,各有各的脉络。我不会说它们都是受了杜尚的影响,可是若要追溯到源头,杜尚一定是个先行者。
到了晚年,他就只管自个儿下棋。有人问他,你还会不会画画,他随口说道,我不会再画画,他说你又不欠社会一幅画。
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他是反讽,同时其实是大实话。而且往大处看,他这一句话,说出了整个绘画的一个传播功能,其实已经终结了。
有人用禅宗解释杜尚,我一点不懂禅宗,但有一句话很对,就是杜尚留给世界的不是作品,而是他的态度。什么态度呢?真是不好说,也说不好。以我现在的年纪,杜尚让我明白,你做艺术是一件事情,然后你用什么态度做艺术,是另一件事情。
他有句话我非常喜欢,他说你拒绝一件事,和接受一件事,其实是一回事。
所谓现代艺术的起点,有很多种说法。站在绘画的立场上,当然会说塞尚去世的那一年,1906 年是现代艺术的起点。顺便一说,塞尚逝世上一年,也就是 1905 年,咱们的慈禧太后刚刚命令废除科举考试,这是咱们跟西方的一个时差。
那么,如果站在非绘画的立场上,我以为应该算是杜尚放弃画画的 1912 年起算。
罗兰·巴特在《写作的零度》里说过一句话,他说文学现在不被保护了,所以现在是走向文学的时候,大有深意,这句话他说在 60 年代。
杜尚把庞大悠久的事物,譬如绘画,一下子就翻过去了。可是他性格好,怎么个性格好呢?就是他不强求自己,也不强求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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