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遇害,凶手就藏在我家
女儿失踪那天是周日,上完美术课之后路曼带着她去吃披萨。因为画作被表扬,女儿心情很好,路曼自然也高兴,两人一开心,吃得就多了。
吃完后她带着女儿去附近的日月光公园休息玩耍,顺便拍些花草树木的照片给女儿下次美术课上用。
却不想这成为她一生最后悔的事。
事情就是在她去拍照时发生的。
因为来过日月光公园很多次了,所以她对这里放下了戒心,潜意识觉得离开一会儿不会有问题。
那时候她们其实已经拍了不少照片,女儿也走累了,两人坐在树下休息。她在喝水的空隙远远看见远处有一丛花开得很好,于是决定去拍下来,留女儿一个人坐在树下。
来回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孩子就不见了。
一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因为休息的地方就在公共厕所附近。她先是去厕所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然后又在附近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
女儿的书包,画笔,水壶,所有东西都待在原地,只有人不见了。
她彻底慌张了,拿出手机先是报警,然后给丈夫打电话让他赶过来,接着和周围的热心人士一起去找孩子,结果整个公园都要翻过来了,还是没有女儿的踪影。
她听到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说孩子肯定是被最近肆虐的儿童连环杀手抓走了,落入这杀手手中的话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听完她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她怎么能忘记外面的危险?怎么能在看新闻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要看好自己的孩子,转眼就因为身在熟悉的环境里而放松了警惕,让孩子单独呆着?如果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度过以后的日子?
路曼殷殷期盼,声声祈祷,只望女儿没有落入恶魔的手中。可别人,包括赶来的警察都知道事态不容乐观。
林晋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心里一紧,直觉这事和前几起儿童案子一样,都是一人所为。但在听到案发地点后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怪异,以往儿童失踪的地点总是比较偏僻的,可这次犯人怎么变得大胆起来?竟然刚在公共场所把孩子带走,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直到调查了一圈后他才肯承认,犯人如此大胆,也许就是因为确定自己不会被人目击到。
偌大的公园,当时和路曼在同一区域的游人也不少,愣是没人注意到怪异的独身男人,也没人发现高雨雯的异常之处。
而且孩子休息的地方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说明犯人使用了一些手段让孩子自愿跟着他走。
顺着这个思路,警方以高雨雯最后停留的地点为中心,绕着它画圈,列出了几个可供犯人藏身的地方,果然在某一处发现了孩子头上装饰用的雏菊。
这雏菊头饰是路曼在商场亲手挑的。
当她看到林晋举着的时候,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倒丈夫怀中,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谁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只是路曼不懂,那位叫林晋的警官和她说女儿是被犯人的什么东西,或做的什么举动给吸引过去,是自愿和犯人走的。
她无法相信。
女儿虽然天真,但不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在妈妈就在附近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乖乖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开?
可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女儿无声消失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真是差不多要疯了,一面是无法解释的事实,一面是无法原谅的自责。
若不是她,若不是因为她的疏忽,女儿怎么可能会走开?犯罪分子又怎么可能会得逞?
天哪,能不能变出一台时光机,让她赶回去救女儿?那样,她一定不会再放手。
路曼在日月光公园等了一天,最后是哭晕了过去被丈夫给抱回去的。
她醒来的时候,神志还没有恢复眼泪就开始自动流下来,哭着哭着她就想起了一切。女儿的笑脸,找不到时的慌张,还有那落单的雏菊。
绝望的情绪正在摧毁她。
泪眼婆娑中,她看到衣柜旁挂着女儿昨天换下来的连衣裙。她艰难地起来,一步步走向衣柜,取下裙子,埋头痛哭。
高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卧室的,他看到妻子蜷缩的身体,颤抖的肩膀,于是放下手中的水,蹲下去抱住妻子,
“别哭了,情况不是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吗?我们要相信警察,相信他们一定能把小雯给找回来,然后你再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小雯那么爱你,肯定会原谅你的。”
“我……”路曼在他怀中哽咽道,“我还有这个机会吗?我还能再见到小雯吗?”
“可以的,你可以再见到小雯的。”高伟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一会儿轻轻抚摸,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我们要心存期望不是吗,相信小雯是个有运气的孩子。”
路曼渐渐平复下来,她觉得高伟说得对,现在不是自己该难受的时候。她应该去祈祷,祈祷孩子没事,祈祷孩子能平安回来。
但是菩萨没有听到。
第二天晚上,女儿重新出现在日月光公园,以尸体的形式。犯人把她丢弃在了与案发地点完全相反,更加偏僻的地点。
路曼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她知道前几起案件的受害儿童都遭遇了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到新闻报道时从心底升起的那股恶寒,她无法想象会有成年男人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
而现在,她即将要从自己的孩子身上听到同样的字眼。
尸体的情况和前几起的差不了多少,整齐干净的新衣服下是伤痕累累的小身体。只不过高雨雯身上的伤痕较少,而且衣服的剪裁也不一样。
以前的衣服是手工裁缝的,但高雨雯身上这件是缝纫机做的,看起来像是批量生产出来用作销售的服装。
自从案子被媒体曝光后,网上和一些服装店就出现了同款的衣服,这林晋是知道的,但他奇怪凶手为什么忽然不自己做了?
还有另外一处可疑的地方,就是高雨雯头上多了一个向日葵头饰。
这些不同让林晋疑惑,可不管怎么说,向日葵饰品算是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有女警官认出商场中有卖,于是他立即前往。
而这一次,运气终于站在了正义这边。
他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忽然瞥到有一男子抱着个女孩正在匆匆往外走,女孩身上披着一件男式的黑色皮外套,从她垂下的双手来看孩子此刻并没有意识。
林晋又看了看,发现男人朝着因为道路维修而禁止通行的那个方向走去。他当机立断,立马转了个方向,冲那男人跑去,同时喊道:“站住!”
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只不过刚才停滞的几秒已经给了林晋很大的机会。所以在他刚跑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林晋从后面扑了上来,把人擒住。
为了不伤着孩子,林晋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这给了男人挣脱的机会,他借机把孩子扔了出去,想让林晋去追。幸好其他几个警官火速赶来,孩子安然无恙,犯人被擒。
拷住嫌疑犯后,林晋先是打了急救电话,把孩子交给同事看管,然后自己进了商场。
商场的广播里正在播报寻人启事,接到林晋的通知后,孩子的父母火速赶来。
林晋功成身退,带着犯人回警局审讯。
审讯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到让林晋都觉得惊讶。但是看着对方的神色,再稍微想想,也就能明白过来了。
这人的炫耀心理非常严重,没被抓以前大胆地把受害者的尸体安置在公共场合,展示给大家看。
被抓到以后又希望把自己介绍给全社会,只要能吸引众人的关注,无论以哪种方式他都会自得其乐。
至于在高雨雯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犯人对此也做出了解释。选在白天的公园是想挑战自己,用漂亮的芭比娃娃引诱孩子主动走过来再迷晕带走。
尸体身上的衣服确实从手工变成了机器制作,为了节省时间,至于向日葵是他捡到的,就随手给孩子戴上了。
林晋总觉得他的解释有些牵强,问他是不是有同伙或者帮手,却被一口否决。而且从他的住处来看,的确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没有证据,只靠林晋的怀疑,说明力太薄弱了。更何况各界都对这个残酷的儿童杀手非常关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犯人已经落入法网。如果不尽快给一个说法,压力只增不减,因此警局决定结案。
路曼带着丈夫去领回女儿的尸体,自从确认女儿真的死了之后,她反倒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
也许是眼泪已经流干了,也许是真的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总之葬礼的整个过程她都非常平静,任谁的悲悯和怀念都无法令她落泪。
可是当葬礼结束后,当她坐在车上离女儿越来越远时,整个人忽然就崩溃了,眼泪再次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心中的内疚越来越厉害,对自己的质问也在脑中挥之不去,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沉闷的车厢里,除了路曼压抑的抽泣,其他三个人都在沉默之中。甚至连递个纸巾的人都没有,他们注视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回到家之后,路曼和小叔子高荣直接回去了房间,高伟则是被他妈拉到厨房里说悄悄话。
“妈,你干嘛?”
他的目光追随着路曼,心里虽然有气,但到底还是心疼,毕竟他们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有,这次就当作给路曼一个教训。如果下一胎是儿子,他可一定不会再让路曼这么不上心了。
“阿伟,你听我说。”高母停顿了一下,“你看这个小雯已经走啦,谁也不想这事发生,但她确确实实是走了。你们为了培养她花的那些钱算是都打水漂了,算算还是不少钱吧?”
高伟皱眉,“您到底想说什么?”
高母脸上滑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请求,“路曼为了小雯不是攒了一笔钱买房子吗?那钱你们现在用不上了,能不能先借给你弟用用?他年龄不小啦,该成家了,可现在没个房子哪能娶到好女孩啊?”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小曼身上了?”高伟要不是怕被路曼听到,真想和他亲妈大吵一架
“妈,我知道你很想抱孙子,对路曼也一直有意见。平时我能顺着你的一定顺着你,可这个不行,真不行!小雯走了才几个小时,你就惦记上了她的钱,你让我怎么和路曼说?”
高伟不再听母亲的劝说,摇摇头离开了厨房。
他才没有那么傻,这钱借给了高荣,拿回来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再说,钱是路曼辛辛苦苦攒起来,等着孩子再大点就买房搬出去住用的,也相当于是他的。
现在小雯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还是会有孩子,这笔钱也迟早会有用武之地,他是疯了才会答应借出去。
关于这一次谈话,路曼并不知道。不过当高母第二次拉着高伟在厨房说起时,被来倒水的路曼偷听到了。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有那么几分钟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等她明白过来后便迅速转身走进了客厅附近的卫生间,坐在里面缓慢消化刚才听到的话。
这还是小雯的亲奶奶吗?
她知道公公婆婆重男轻女观念严重,她生了女儿之后这么多年一直不打算要第二个孩子,这让两位老人非常失望和生气,连带着有时候对女儿的态度也不好,她一直默默忍受着,也因此产生了自己买房子搬出去住的念头,就是因为不希望女儿的思想观念受到老一辈的蚕食。
而现在,女儿才刚刚下葬,她的亲奶奶竟然就惦记上了属于她的钱……
路曼失魂落魄地打开卫生间的门,正好碰见要上厕所的公公。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她从公公眼里看到了嫌弃,或许还有一些讨厌,总之过去的温和不复存在。
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一样,包括丈夫高伟的父爱。
他早早就从打击中恢复了,照常上班,讨好上司。女儿刚出生的那年路曼就知道将来丈夫会把工作看得比孩子重要,现在女儿离开了,就更没有理由让他放下工作了。
路曼回到女儿的房间,看到坐在地毯上整理玩具的小叔子,忽然觉得在这个家里,真正关心爱护女儿的只有她和小叔子了。
小叔子和丈夫差了五岁,是个早产儿。公公婆婆,包括丈夫对他都非常宠爱,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想要的东西大部分也都能得到。
但婆婆管他也管得紧,导致小叔子即使二十五六岁了,在某些方面还是非常天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在家里,他是除了自己以外,最有耐心陪女儿玩耍的人了。
而且,在女儿出事的这件事上,他对路曼的指责也是最轻的。
路曼有时也会想不明白,小叔子明明那么喜欢女儿,怎么还能轻易就原谅她的疏忽,甚至说来安慰她?
高荣的回答很温馨,他说:“正因为我对小雯的感情不比你少,所以才最能理解你的内疚和自责。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会比你还要难过。
“所以啊,设身处地地站在你的角度想想,你对自己的惩罚一定已经足够多了,我又怎么能雪上加霜呢?如果小雯真的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她一定希望现在能有个人站在她亲爱的妈妈身边安慰她,我愿意做这个被委以重任的人。”
路曼捂住了嘴,眼泪再次哗哗而下,“谢谢你高荣,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高荣假意松了口气,开玩笑道:“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转过身继续收拾玩具,每个女孩都有个公主梦,在自己成不了公主的情况下便会买来许多的芭比娃娃,为它们梳头发,为它们换装打扮,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小公主。
小雯也不例外,她有许许多多的芭比娃娃,高荣将这些娃娃整齐收拾到箱子里。
当他拿到一个穿着橙色风衣的娃娃时苦笑了一下,道:“这件衣服……小雯出事那天也穿了差不多款式的风衣,比这娃娃好看多了……可惜现在再也看不见了。”
坐在高荣身后的路曼听到这句话时停止了流泪,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了。
小叔子那天明明说是去参加高中同学会了,他怎么会知道女儿穿了橙色的风衣?
那天出门时,路曼只是给女儿穿了一件白色卡通T恤加黑色七分阔腿裤,并没有套着风衣。
她之所以带上,是想在披萨店里吃饭时给女儿加上,防止她感冒。
这件应该只有她和女儿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小叔子会知道?
答案很显然,那就是他当时也在披萨店。
可他不是说去外地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吗?
为什么要骗人?
高荣还继续坐着怀念小雯,可路曼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发冷。她忍不住怀疑,是他带走了女儿吗?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事情就合理了。
女儿不会因为一个芭比娃娃就招呼都不打地跟着陌生人离开,可如果对象变成天天见面,无比熟悉的亲人,那么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芭比娃娃,只要勾勾手指就可以了。
路曼陷入了迷茫,她该怎么办?要和家里人说吗?先不说本来就宠爱小叔子的公公婆婆,就是丈夫也不会相信她的怀疑,除非能找到证据。
她稍微思索了下,确定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说来也巧,她和小叔子是相差两届的高中校友,而她同桌的妹妹刚好和小叔子是同班同学。
所以,如果想要知道小叔子那天究竟有没有去参加高中同学会,这层关系是路曼唯一的途径。
她给同桌打了个电话,要来了妹妹的联系方式,添加微信成功后她先是做了自我介绍,接着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最后才问出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小叔子并没有到场。
聚会开始前半小时他打来电话,说有要事来不了了。
这让路曼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怀疑,但是不够,小叔子没有参加高中聚会并不代表他就跟踪了自己。她需要的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比如监控影像之类的。
于是她出门去了那家披萨店。
披萨店的监控倒是还在,只是路曼无权查看。
她很坚持,披萨店的经理也很坚持,哪怕是谎称自己丢了东西也没有用。双方正僵着,路曼的背后传来了一道男声,“给她看吧,我是警察。”
路曼转过头,发现是负责女儿案子的警察林晋,他怎么会上这儿来?
林晋心中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在看监控之前他把路曼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路曼盯着他,反问:“不如林警官先说?”
林晋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绝不退缩,思索了下便拿出一条镶着钻石的贝壳项链,道:“这项链你还记得吧?当时你跟我说是你小叔子买给你女儿的生日礼物对吗?”
路曼点点头,不明所以。
林晋顿时严肃起来,“我今天不小心把它摔到了地上,结果在里面发现了定位器。”
这个小叔子给一个只有八岁的晚辈送如此女性化的礼物已经不正常了,他居然还在礼物里安装了定位器,这龌蹉行为背后的想法简直令人发指。
要不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高雨雯的案子,要不是他今天在查看证物时不小心手滑,也许永远都不会抓住真相的尾巴。
发现定位器后林晋立刻重新提审了犯人,在他的步步紧追下,犯人最终说漏了嘴。
高雨雯确实不是他杀的,但他却把这当作是对自己的挑衅。
这个城市里有人模仿他的手法作案,还比他更加大胆,他怕被对方超过,怕人们的视线会纷纷被转移,所以才铤而走险在商场作案,没想到反而因此被抓。
后来审讯的时候他想了想,索性全部承认了,把不是他杀的也承认了,气死那个躲在暗处的不要脸的模仿者。
林晋听完简直无语,犯人想要气死真凶,殊不知祸水东引才是真凶的真正目的。
他把这事上报给了领导,领导沉默半晌,让他先不要声张,暗中调查真相,有了明确的物证后再把真凶一举拿下,力求不再出错,以减少外界对警方的质疑。
所以林晋才没有第一时间去路曼家,而是来到披萨店。案发那天真凶肯定在实施跟踪,店里的监控说不定能告诉他对方是谁,却没想到会碰见路曼。
路曼盯着那条贝壳项链,想起小叔子送项链时意味深长的笑,当时自己怎么会觉得这笑容很真诚?是眼瞎了吗?
“我来这里,是想知道小雯出事那天小叔子是不是在跟踪我们。”路曼咬牙切齿,“他说小雯在那天穿了一件橙色风衣,这是真的,可那件风衣我只有在披萨店给她套了一下,出去就脱了。他能知道这件事,说明当时就在附近。”
林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有一股气憋着无处发,他带着路曼走到监控前,两人看了两小时,只找到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疑似高荣的人。
“疑似”两字不能算是什么收获。
两人失望地走出披萨店,路曼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算她能证实小叔子没有去参加同学会,可这又不能说明他在跟踪自己。
项链里的定位器也不可能开口说话,如果小叔子抵死不认,家里人依然会站在他那边。
她没有下一步,但是林晋有,“我去查向日葵头饰的来源,要一起吗?”
路曼毫不犹豫地点头,林晋想了下,又问:“你是在哪给小雯买的雏菊?”
她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在前方领路。
商店的监控能保存半个月,路曼是在案发前三天买的小雏菊,只要查这三天内的就行了。
果然,他们在路曼买完的隔天下午三点零五分看到高荣走进来,十五分钟后又出现在收银台,手里拿着向日葵头饰。
这一次,怀疑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林晋转头看向路曼,“小雯从失踪到尸体被发现,高荣在哪里?”
路曼脸色苍白,“他说自己去外地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我找人问过了,他根本没去。”
“你们没打电话给他吗?不是说他对小雯很好吗?”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婆婆才不让打电话,说是赶回来也帮不上忙,只能添乱。其实就是觉得小叔子留在那里能扩展人脉,对事业有帮助。我女儿的一条命,哪比得上她儿子的未来?”路曼冷笑一声,继续道,“后来实在不行了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第二天中午才打回来。”
“这么说他和孩子单独待了差不多一天……杀掉孩子只是意外,这并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在他动手伤害孩子之前,他们在做什么?”
林晋想,如果能查清这点,肯定就能找到无可辩驳的证据。他又问道:“你要回去和你家人说吗?”
路曼摇头,苦笑,“他们不会相信的,就算把这些证据摆到他们面前,那三个人也会找出很多个借口说服自己,得让小叔子自己承认,这事儿才能有个结果。”
既然她做了决定,那林晋也就不多说了,毕竟按兵不动也是他所希望的。
回到家里,路曼面对已经恢复往常生活的亲人忍不住发笑。
女儿遇害带来的悲痛好像随着葬礼的结束而消散了一样,此时此刻,在他们之中,依然会对此感到难过,依然会想起女儿的人,就只有她和真正的犯人。
高伟首先注意到了妻子,他看着站在门口没动的路曼皱眉问道:“站在那里干吗?去洗把手,快吃饭了。”
正巧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高荣从里面走了出来,路曼瞥了一眼,越过卫生间直接回到了卧室。
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做了十来分钟的深呼吸后,她重新回到了客厅,发现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只有小叔子的是躲躲闪闪。
心中的愤怒又重了一分。
晚上睡觉前,她听到丈夫的声音,“你今天去哪了?回来的时候怪怪的。”
“……去看了一会儿小雯。”
高伟不喜欢这个回答,皱着眉劝道:“你这样不行,早点去上班,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快点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快点?怎么快点?我是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是一只宠物!我不像你,刚把女儿送走就转身投入工作。”
“不然呢?”高伟听出了妻子语气里的埋怨,不禁有点冒火,“像你一样困在原地举步难行?还要不要吃饭了?还要不要升职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懒得继续纠缠,翻身睡下,过了一会儿又问:“我今天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如果我们身边有朋友或者亲人也是恋童癖会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高伟显得非常反感和恶心,“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变态?你是不是难过得脑子都坏了?”
路曼没有回答,她想,我不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还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晋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隔天下午约路曼出来,说查到出事之前高荣带小雯去了哪里。
他们去了欢乐谷,她之前一直不同意女儿去的地方。
林晋还从监控中截取了几张照片,有高荣牵着小雯的,抱小雯的,还有亲小雯的。
无一例外,路曼都感到了恶心。
同样感到反胃的还有林晋,他关掉了的照片,问道:“有了这个,你家人应该相信了吧?”
路曼摇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还不够,你再等等,我可以找到证据的。”
“嗯,嗯?”林晋疑惑了,“什么证据?”
“照片上的衣服,”路曼非常冷静,“不是我买给小雯的,是高荣给她买的新衣服……你觉得以高荣的变态程度,会舍得把衣服扔掉吗?不会的,肯定还藏在家里,我要找到。”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林警官,如果有人对你女儿做出这种事,你会因为危险而退缩吗?”
林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正色道:“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的,祝你成功。找到了就通知我,我带人上门。”
“好。”
路曼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公公婆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丈夫上班去了,小叔子……她低头看了眼鞋柜,有一双经常穿的运动鞋不在,看来是出去了。
她走进屋里,婆婆注意到了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路曼答:“快了。”随后就进了女儿的房间。
婆婆见着,小声嘀咕:“这事儿什么时候才算完?赶紧再生个孩子不就得了,最好生个男孩。”
路曼在女儿的房间里搜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套衣服,那就一定是藏在他自己的房间。
她悄悄打开门,紧盯着公公婆婆的背影,踮起脚走了出来,合上门,贴着墙一步步朝小叔子的房间移动,接着钻了进去。
最终,在床底下的深处找到了一个旅行袋,里面有女儿在欢乐谷玩时穿的衣服,还有欢乐谷的门票,和两人的合照。
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沉默了很久,然后醒了过来,把照片、门票、衣服一件件,慢慢的,放回袋子里,又把袋子搁在膝上,安静地等人回来。
高荣是在傍晚回来的,一打开门就看见嫂子坐在幽暗的房间中,吓得倒退了几步,等他发现那暴露在空气中的旅行袋之后,更是坠入了冰窟。
高母注意到了小儿子的异样,匆匆跑过来,见到房间里的路曼时也吓了一跳,她拉过小儿子,瞪着路曼问道:“你在荣荣房间里干什么?”
路曼一语未发,提着袋子走到了客厅,正好这时高伟回来了。
她看着一大家子的人,公公,婆婆,还有丈夫,以及面如死灰的小叔子,冷笑道:“正好人都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们家里出了一个变 态。”
她站在茶几前,把袋子里的东西再次一件件慢慢地拿出来,她每动作一次,高荣的身体就抖一下。
高伟看着照片上的女儿和弟弟,再看看路曼和高荣,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到底怎么回事?”
路曼最后拿出贝壳项链放在照片旁,盯着高荣道:“这是你送给小雯的吧,警方在里面发现了定位器,那天你也在披萨店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小雯穿过橙色的风衣?你跟着我们去了公园,然后把她带走了对不对?
“说什么去参加高中聚会,我问过了,你根本没有到场。你带着小雯去欢乐谷,之后呢?你对她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再把她杀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质问路曼是喊出来的,结果婆婆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回去,“你胡说!我的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少污蔑人!你还去找警察,真是丢死人了!儿子,儿子?”
她伸手去拉高荣,高荣却抖着身子缓缓跪倒在了地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双手合十,哭着道歉,“我不想这样的,一开始……我只是……我没想杀了小雯的,我也很后悔。”
“哈……”路曼怒极反笑,“你后悔?你后悔了还不自首?后悔了还把杀人罪推给别人?你到底是哪里后悔了?”
“我害怕,我太害怕了!”高荣哭着大叫,“但我真的不想的,我后悔啊。我那么爱小雯,怎么会想要杀了她?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爱她,我是爱她的!”
“你闭嘴!”路曼气得浑身颤抖,凶狠的表情让人害怕她会在下一秒就冲上去咬死高荣,“你那根本就不配算爱,是变 态!是恶心!”
“是爱!我爱小雯!”高荣嚯地站了起来,他指指路曼,又指指高伟和高母高父,“我比你,你,你们都要爱她!”
他又重新看着路曼,“你,你对小雯根本就一点都不关心,只知道管着她,不让她做这做那,你知道小雯想要什么吗?不知道!只有我最懂她,我才是那个最爱她,最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
“够了!”高伟出声阻止了这场在他眼里看似闹剧的事情,把路曼硬拉回了房间。
这时,婆婆忽然扑到了高荣身上,哭喊道:“荣荣不是你,你不要被路曼吓到!凶手明明已经被警察抓了,在牢里的那个才是凶手!你不要怕,妈妈,爸爸,还有你哥,全都会站在你这边,路曼诬陷不了你的!你没有杀人,更没有对自己的亲侄女做那事,你是无辜的你知道吗?”
路曼想回头继续和高荣对质,但房间门已经被丈夫关上。
“袋子里的东西。”高伟下巴冲门外抬了抬,“你都告诉警察了?”
“还没有。”路曼摇摇头,随后觉得丈夫的语气不对劲,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什么意思?不想我告诉警察?”
高伟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道:“小曼,你如果把这件事闹大,让我在公司里,在领导面前怎么立足?让我爸妈在外面的脸往哪里放?小雯已经死了,你要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因为她受罪吗?”
“高伟!她是你女儿!”路曼真的快要疯了,她歇斯底里道,“她是你女儿!却被你弟弟给……给……”
给奸 杀了……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光是想到这个词她就觉得恶心。
路曼捂住心口,跪坐到地上,心脏一阵一阵绞痛着。老天,还不如凶手是个陌生人呢!
高伟背过身去,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沉思,然后蹲在路曼面前,“我不该这么说的,我向你道歉。”
路曼笑了,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明明他们所对不起的是小雯。
然后她听到丈夫的声音接着说:“你要报警可以,但总该给我一些时间,也给我爸妈一些时间,让他们好好地和我弟告别。”
路曼看着他,心中几番计较,“可以,我暂时不报警,不过你要先出去把证据拿回来。”
“你……”在路曼锐利又冰冷的眼神下,高伟把反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好,我去拿,你在这等着。”
高伟出去时关上了门,路曼听不见他是怎么和婆婆说的,总之门外的争执声没多久就沉寂下去,高伟提着袋子回来,路曼打开看过里面的东西后把袋子锁在了书柜里。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她对高伟说。
是夜,凌晨三点,路曼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房外的动静直到午夜十二点才停止。丈夫没有睡在床上,他跑去了小叔子的房间。
路曼等了三个小时才确定大家都睡着了,她打开门,像幽灵一样在黑夜中溜进了厨房,在冰箱后面摸到了吸附着的录音笔,然后迅速闪回房间。
这录音笔是在她知道项链里藏着定位器的那天就买好了的,至于为什么贴在厨房,因为那里是婆婆唯一觉得在这个家里真正属于她的地盘。
太过熟悉的环境会给人造成一种“我最大”的错觉,婆婆就陷在这种错觉里,有什么悄悄话都会把人叫进厨房说。
路曼虽然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但她了解这个习惯。
她把录音笔插上手机,带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前面是很长的一段废话,毕竟录音笔已经放了好几天了。
她直接往后拉,调到今天晚上,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对话。
“阿伟,你干嘛把证据拿走?拿走了荣荣不就死定了?”
“我现在不顺着路曼的意思,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不会真让她把荣荣送走吧?那可是你弟弟啊!”
“那小雯还是我女儿呢,你看他对小雯做的禽兽事!”
接着是婆婆呜呜呜的哭声,高伟缓了缓语气,“别哭了,我又没说要把阿荣送去坐牢。就算不为了你们,我也要为我自己考虑。我们经理马上就要被调回总部了,我可是职位备选人之一,我为了这个多拼命,决不能因为这件事打水漂。”
“那,那好啊。可……可是路曼那里怎么办?她不会答应的。”
“不需要她答应。我明天会带她出去,你趁机把证据偷出来毁了,然后我们给医院打电话。”
“给医院打电话?”
“对,”高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决绝,“给精神病医院打电话,只有疯子的话大家才不会相信,路曼已经疯了。”
“这……会不会太过了?”
“过?那你是要你小儿子去坐牢吗?”
婆婆沉默了。
路曼笑了。
真是狗急了跳墙啊,以为把证据消灭了,把她变成疯子,这件事就会过去,怎么可能?
先不说林晋那里现有的证据就能抓人回去,光是这个录音就能让高荣吃不了兜着走。
“……那好吧,你要快点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婆婆没什么文化,夜长梦多大概是她用过的最准确的成语。
夜长梦多……夜长梦多……
路曼也明白夜长梦多。
第二天,高伟依计划把路曼哄了出去,说是要去看小雯,路曼应了。
回来的时候经过菜市场,路曼说要买点绿豆煮绿豆汤,让高伟等一下她。
之后他们一起回家,中途路曼收到林晋的短信,问她怎么样了。路曼回复,说要再等等,明天会给林晋一个答复。
她没有想到林晋会等不及找上门。绿豆稍稍熬软,门铃就响了,高伟他们是见过林晋的,一开门脸就拉了下来。
林晋站在客厅里等着,路曼叹了口气,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然后把人带了出去,两个人站在门外谈话。
“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找不到证据吗?找不到的话就算了,我把人带回去,看他那怂样,凶一凶就全招了。”
“不必了,他招了,只不过我答应了家里人,给他们一点时间做最后的交代。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他跑了的。”
“可是……”林晋还想再劝,局里却打来电话,说是有命案发生,让他火速前往现场。
他看了一眼路曼,对方眼神坚定,又想想这件事对她,以及对她家里人的冲击,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他妥协道,“明天是最后期限,实在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火速赶过来。”
“嗯。”
路曼回到屋子里,留下一句“人已经走了”便回到厨房看着绿豆汤。
等汤熬好后她给每人盛了一碗,送到客厅。又亲手端了一碗递给婆婆,神色诚恳,“妈,昨晚我太激动了,吓到你了吧?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也谢谢你们体谅我。”
高母本来不想搭理,但一想到昨晚大儿子的计划和已经被烧了的证据,就接下喝了,其他人也上前端了一碗走。
他们看路曼的眼神,既愤怒又犹豫,最后凝聚成了决绝。
晚上六点,年轻的小警官刚吃过晚饭就开始哈欠连连。自从恶名昭彰的儿童连环杀手落网后局里就没碰上什么大案子了,好像所有作恶者都进入了冬眠期似的。
小警官起身走向洗手间,准备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就在他离开座位之后,有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裸粉色的连衣裙,款式简洁,剪裁和材质却是上乘。脚上穿着细跟凉鞋,脸上花了淡妆,衬得本来就漂亮的五官更加精致,可惜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尤其那双眼睛,跟潭死水似的,没有一点生气。
她在椅子上坐下,像一个仿真机器人。
小警官擦着脸出来,张开眼就看见一个人凭空出现,吓得他大叫一声,手脚跳起,连连后退,差点撞倒椅子。
时间暂停了一瞬间,等他魂魄都归位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不太符合他的职业形象。于是拍着胸脯假意咳嗽了几声,拉着椅子坐下,“你好,女士,你是要报案吗?”
“是的,”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非常柔软,再加上她的外形,就像是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象阳小区5栋1001户,我的家人死在里面了。我丈夫,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全都被我毒死了。”
小警官“唰唰唰”舞动的手倏然停下,张大了嘴巴抬头怔怔地看着对方,表情活像是见鬼了,“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都是我做的,”女人微微一笑,“打电话给你们的林晋警官,我要见他。”
林晋面对空荡荡的现场,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当他接到电话后,这股预感变成了现实。
他转头问身边的人,“这屋子的户主是谁?”
“户主叫路远,不过他和他妻子五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起路曼在见自己之前去了趟洗手间,显然她就是在那时候打电话报的假警。
他火速赶回警局,看着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微笑的人问道:“你过来自首?”
路曼坦然点头,“是的,因为我把他们杀了。”
她在买绿豆的同时买了除草剂,加在熬好的绿豆汤给那家人喝了下去。
“为什么?不是说找到证据就报警吗?”
“你知道吗?我的公公婆婆,他们在知道真相后还是选择护着小儿子,就因为我的女儿是女孩,他们的儿子是男的。如果性别反过来,恐怕就是另一种境地了。
“而我的老公,孩子的亲爹,为了升职也选择沉默,他们不仅把证据偷着拿去毁掉,还准备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你说都这样了,我为什么不先下手?报警最多只能惩罚到我小叔子,没有意义。”
诚然,林晋被高荣一家人的做法给惊呆了,但他也不认同路曼的选择,“那你杀了他们就有意义了吗?”
“你认为什么样才算有意义?抓了小叔子坐牢,和丈夫离婚,远离他们一家人,重新开始新生活?”路曼摇头,“这件事已经不能用有没有意义来衡量了,再说世上哪能每件事都有意义呢?我做了我最想做的,一定要做的,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后悔的,这就足够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绒布小袋,继续道:“我在高荣房里找到的证据都没了,但我有录音,加上你查到的,和我的供词,应该可以还我女儿一个真相吧?”
她顿了顿,望着林晋认真道,“还有,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谢谢你的信任,但是抱歉我失约了。”
路曼被带走后,林晋打开了她留下的小袋子,里面除了微型录音笔。还有一朵雏菊,真正的雏菊花。
(《日月光公园》宋哥/著完)
主播:爱屋
编辑:清风
我们家有四口人,我,妈妈,爸爸和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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