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要结婚,新娘不是我,我豁出去了
在和上司互相利用的过程中,钟意动了心。
上司即将结婚,却又掐着她的提成,不肯放过她。
动什么都行,动她的钱不行。
于是钟意决定,豁出去了。
夜通常是寂静的,只是不包括这间酒店客房。
待所有热烈退潮后,钟意坐起身。
“矿泉水,要吗?”
她一边按亮床头灯,一边问躺在身后的男人。
“好。”
“我有女朋友了,准备下个月结婚。”
钟意正要下床,男人突然又说。
她的身体僵了僵。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低,可钟意觉得似乎有一道凉风从背脊上拂过,吹得她由内而外得冷。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孙总。”钟意拿了瓶矿泉水,递到男人手里。
“怎么,生气了?”
孙砚舟抬眸。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无论他嘴里吐出的话多么伤人,看着你的眼神却永远是专注而深情的。
钟意觉得实在不能怪自己会动心。
“不存在,”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钟意笑笑,“只是早点知道,这地方就不来了。也免得委屈了你女朋友。”
“看来还是生气了。”孙砚舟伸手来拉她。
“我去洗一下。”
钟意不经意地躲开,走了两步又停住,“需要我辞职吗?”
“都是成年人,有这个必要吗?”孙砚舟把问题扔了回来。
见钟意不说话,男人穿鞋下床,从背后抱住她,声音里带着笑:
“现在整个广告圈,谁不知道你钟小姐是聚盛的王牌销售?
“而且结婚不过是家里的安排,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告诉你一下,你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原来孙砚舟打的是这个主意。
要说意外,其实钟意也并没有太意外,只是心脏那个地方,还是突然刺痛了一下。
她觉得很累,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只是梳洗完,默默地穿好衣服,走出了酒店。
天已经快亮了。
钟意想起那句网上很流行的话,如果你觉得辛苦,就去看看凌晨四点的某某地方。
现在刚好凌晨四点。
她仰头,看着淡的几乎有些模糊的星星,许久后才笑了笑。
孙砚舟说得对,都是成年人,确实没必要。
可她归根结底,也是个女人。
为难了自己太多次,这一次,钟意不想再为难了。
第二天她画了个全妆,又抽出所谓的战袍涂了个大红唇,然后走进了孙砚舟的办公室。
“孙总,”钟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感谢公司和您对我的帮助,不过出于个人发展需要,我决定离职,请您尽快安排相关交接手续。”
说着,她把打印好的“离职告知书”放在了孙砚舟的面前。
孙砚舟把那张纸推了回来。
他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放低声音,“钟意,我说过,什么都不会改变。”
“也许吧。”钟意神情平静,“但我还是觉得离开对你对我都会更好些。”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孙砚舟笑了笑,走过来扶了扶她的肩膀,微热的气息吹过钟意耳畔,“我知道你累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放一个星期假,你好好休息一下,别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说完,孙砚舟踱了几步,拉开了门。
钟意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今天只能到这里了,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开了一个小时车,回到父母家,恰好是午饭时间。
“怎么突然回来了?”见钟意进来,钟妈妈有些惊讶,“家里没什么菜了,要不再做个水煮鱼?我这就下楼去买鱼。”
说着她就要摘下围裙。
“没事,随便吃一口就行。”钟意按住她的手。
“那怎么可以?都是清淡的,不合你口味。”
钟妈妈坚持。
钟意便也没有再拦着。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这个家里的客人了。
可没有办法,站在父母的角度,始终是亏欠自己的,不让他们忙活,他们心里更难受。
钟意在餐桌边坐下,突然看见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
父亲这时候肯定在上班,除了母亲,难道弟弟也在家?
想到这,钟意心里咯噔了一声,赶紧推开小卧室的门。
果然,十六岁的钟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潮红。
“姐,你回来了?”看见她,钟声勉力撑着坐起来,挤出一个笑。
“是不是不舒服?”钟意几步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什么时候发烧的?妈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没事,小感冒,吃了药都好些了。是我不让妈告诉你的,你本来就已经很辛苦……我总是拖累你……”
钟意的手顿了顿。
曾经她是怪过这个弟弟的,也怪过父母,年近四十非要生这么个二胎。
可钟声懂事的让她心疼。
“说这些干什么,我是你姐,你是我弟弟。”
想到这钟意揉了揉他的头,“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我可告诉你钟声,咱家可不兴生病了使劲忍着那一套,你也别给我装可怜没人爱。”
话音落下,姐弟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钟意会成为广告行业的销售,归根结底,是因为钟声。
那年钟意大四,最好的学校广告设计专业,而且已经拿到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
老师们都认为,以钟意的能力和悟性,只要顺利把研究生读下来,前景几乎是一片光明的。
但钟声病了。
他在教室晕倒,被送到医院,最终被确诊为急性系统性红斑狼疮。并且很快引起了肾衰竭,要根治,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
钟家只是锦城远郊的一个普通家庭,母亲因为糖尿病一早办了病退,全家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父亲那每月不足六千的工资。
他们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那笔手术费,更何况后续还要终身服药。
“妈妈,放弃我吧。”
得知消息的钟声躺在病床上流着泪恳求。
那时他才十二岁,是个阳光帅气的小少年,热爱篮球和唱歌,还会省下零用钱贴心的为姐姐买生日礼物。
钟意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当天晚上,她在天台上站了很久,最后抹了抹眼睛,给导师发了一条信息,放弃了保送名额。
秋招已经结束,钟意干脆一家一家广告公司投简历,目标很明确,只做销售。
曾经有面试官问过钟意,她的设计能力这么好,为什么不考虑做创意。
钟意的回答是她需要钱,很多钱。销售收入更灵活,只要她愿意去拼,总有更多的机会。
后来钟意便进了这家广告公司。
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旗下的,规模不是最大,在业内也不是最有名。但是有一点好,它从来没有赖掉过销售的提成。
对钟意来说这就已经足就够了。
难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钱更可爱的吗?
钱就是钟声的命,凭这一点,钟意就有理由把它排在第一位。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拼了快四年,到最后,会有人抓住她的软肋,拿提成来卡她。
而这个人,还是她隐秘的情感世界里,唯一爱上的人。
钟意休了三天就因为客户的预算出现问题,提前返回公司处理。
陪着客户吃完饭,又开了下半场,到事情搞定,已经临近午夜。
“在哪?”孙砚舟问。
钟意没回复。
“我来接你。”他又说。
“孙总,容我提醒,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钟意说。
“所以呢?”
这还用问?他是怎么认定自己就非他不可,甚至不惜知三当三的?
钟意冷笑一声。
恰好代驾到了,她便把手机关机,直接回了租住的公寓。
第二天一早,钟意踩着点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在办公系统上正式提出离职申请流程。
该事先告知的,她事先告知了。既然孙砚舟避而不谈,那就只能按照规则来办。
一上午,流程都没有审批。
钟意看了一下流程状态,审批人孙砚舟已查看,但未提交。
钟意真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算不算默契,就在这时,孙砚舟的消息进来了。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水煮鱼还是火锅?”
钟意看着屏幕上这行字,想了想,“部门送别宴吗?等交接完再说吧。”
消息发出,孙砚舟没有回复。
到了午休时间,钟意正想出去吃份快餐,孙砚舟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有个客户,你跟我去见一下。”他一本正经,还把车钥匙扔过来,“我眼睛不太舒服,你来开车。”
周围同事都在,钟意没说话,跟在孙砚舟身后走了出去。
直到在火锅店的小包间里坐下,她才终于忍不住,“孙总,我已经提了离职流程,希望你能尽快审批……”
“是什么让你非走不可?公司,亦或是,我?”孙砚舟放下手里的菜单,笔直地凝视着她。
“你觉得呢?”也许是因为离开了工作环境,钟意也不想再绕下去。
“我知道,也许在你眼里女销售嘛,本身就很随便,所以即使你有了结婚的对象,对我来说应该也无所谓。”
“我没这样想过……”孙砚舟想解释,被钟意打断。
“但事实上,”钟意说,“不管之前我们算是什么关系,终归你是单身状态。我并不是道德楷模,却也不喜欢介入别人的感情,哪怕只是肉体之间。”
“这么说,你非走不可?”
孙砚舟看她一眼,又垂眸低低笑了起来,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这两年的合同,还有多少没有回完款?一千多万有吧?”
“你什么意思?”钟意立刻坐直了,“公司可是有规定的,无论是否在职,回款后都会结算那部分提成。”
“急什么?我说了不给你吗?”孙砚舟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是你也知道,公司要控制成本,各部门人手都很紧张。确认收入,核算,处处需要时间……”
“孙砚舟!”钟意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是威胁吗?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公司,还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是不是就因为钱对我很重要,就要给你这样欺负?”
说到最后,她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睛。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说出这话的,是眼前这个人。
情绪是宣泄了,架也吵了,但只要提成没拿完,人就还是在屋檐下。
做了这么久销售,能屈能伸早就已经融入了钟意的骨子里。
当天下午,钟意找到孙砚舟道了歉,说自己心情不好失控了,希望他能原谅一次,她会留下做他的左膀右臂。
至于那一层关系,钟意以退为进,坦诚自己确实爱上了他,因此更不愿意让他成为别人口中的渣男。
也许每个男人都享受漂亮女人的爱慕吧,更别说这个女人现在还为他黯然神伤。孙砚舟相信了。
“就知道你是在吃醋,”他揽着钟意的肩膀,“既然你非要退回上下级关系,我也不勉强你。可我心里始终是有你的,你能理解我的身不由己就好。”
钟意垂下眼,微红了眼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很难过。
有时候,钟意很怀念大学刚毕业时简单直接的自己。
一脚踏进这家公司,她的眼睛里只有钱,每天不是在拜访客户,就是在拜访客户的路上。
整个市场部,原本氛围和谐,一周拜访三四个客户,一个月签回来一个单子。
谁也没想到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年轻女孩竟然会是卷王,把他们也带入了一片血雨腥风中。
“你们看看人家钟意,入职才三个月,试用期都还没过,已经拿到两百万的合同了。不反思一下自己吗,公司目标完不成到底是谁造成的?”
当时的销售总监拍着桌子说。
所以可想而知,钟意一定是不受欢迎的。
他们孤立她到什么程度呢?
部门开会,通知的时候钟意没在工位上,就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团队出游,大家都三三两两聊着天,只有钟意孤单单走在最后面。
甚至她外出拓客的时候,有她的客户过来签合同,连帮忙走个印章审批的人都找不到。
钟意不是不难过的。
可回款了,提成发下来了,钟声有钱做手术了,别人怎么对待她,钟意似乎都不在乎了。
后来钟意成了销冠,不管是哪个行业,渐渐都有她的人脉资源,同事们的脸色也一天天好起来。
毕竟有时候,他们也需要她帮忙搭个桥,牵个线。
只是钟意知道,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只要自己有一次失败,不会有人扶她一把,有的只是痛打落水狗。
就在这时高层变动,孙砚舟来了。
说实话女销售们还是会被他这张脸打动,但男的,都看不起他靠裙带关系坐到这个位置上。
一个既不能带来客户资源,能力也无法服众的领导,对销售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但钟意不这样想。
反正也是被利用,为什么不让掌握更多权利的人利用呢?
恰好孙砚舟也急于发展心腹,他观察了一圈,觉得没有人比钟意更合适了。
于是谁也不知道是某个中午还是晚上,在一顿只有两个人的聚餐后,他们站在了同一边。
只是那时,钟意从没想过还有后续。
而且这后续,甚至会在某些时刻,让她忘了自己只爱钱。
从孙砚舟的办公室出来,钟意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她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选择去天台上晒晒太阳。
推开天台门的时候,外面有人说话,钟意本想避开,却恰好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销售冲在前线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凭什么诋毁人家?而且钟意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钟意停下脚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年轻男生一笑,“对,我就是暗恋她,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你没听过吗?”
回到办公室,钟意还在想这个声音是谁的。
这时候创意部的何川从门口走过,她转头,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瞬。
钟意发现男孩的耳朵尖红了。
第二天星期,钟意拜访一个新客户,把何川带了过去。出门时候在电梯口遇到孙砚舟,没多久他的微信就追了过来。
“怎么带个新人出去?创意部不给你资源吗?”
“新人有冲劲。”
钟意偏头,看了看副驾上有些拘谨的何川,“而且客户做的是时尚潮牌,你不觉得何川很符合品牌形象吗?”
“你该不是看那小子长得帅吧?”
孙砚舟说,顿了顿又发一条,“钟意,我吃醋了。”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
钟意知道,可心口还是狠狠一跳。
有些隐秘的期待,只能用理智反复压制。
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
钟意还记得,那晚上的客户特别LOW,摸她大腿不够,还纠缠着她喝酒。
万般无奈,钟意只好发了消息给孙砚舟。
孙砚舟很快赶到,借口自己也在这家酒楼请客,听说对方在特意来见个面。
他的职位毕竟在那,客户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何况孙砚舟上来就自罚三杯。
等把客户送走,两人都有点多了。
孙砚舟说送她回家,却不知道怎么就拐进了隔壁酒店。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钟意只记得,孙砚舟凝视着她的眼睛,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他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在他心里。
钟意提醒自己不要沉沦,却还是步步沉沦。
有人说女人的腰是杀人的刀,男人呢?钟意觉得孙砚舟全身都是刀,刀刀都伤人。
就像现在他明明用提成威胁自己,却还是说着甜言蜜语。
可怎么办呢?
女人天生就是会记仇的,何况你不该动我的钱。
钟意又看了看身边的何川。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吧,希望都是她小人之心了。
三个月以后,钟意的大部分合同款都追回来了。
按照之前的规定,公司现在就应该支付给钟意全部提成。
为此她去找了孙砚舟几次,孙砚舟就一个字,拖。
事实上这期间,孙砚舟多次提出与钟意一起去拜访她的客户。
钟意表面上答应了,但最后请孙砚舟参加的,不过一些不痛不痒的关系,自己的核心资源她是绝不肯给的。
毕竟做销售的,每个资源尤其是核心资源,对他们来说可能都是血泪换回来的。
钟意记得有一次自己刚好生理期,突然得知屡屡约见失败的客户正在某个俱乐部游泳。她冲到超市买了一盒卫生棉条,然后去陪着人家游了一个小时。
那晚回家路上,钟意的肚子就开始疼,几乎晕过去的那种。之后一连几个月,每到这时候都是痛不欲生。
所以,孙砚舟轻轻松松就想把这些资源拿走,怎么可能?
这道理钟意明白,孙砚舟也明白。
两人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但她不给资源,他就拖着不发提成。反正最后谁着急,谁就要做出让步。
钟意没有让步。
她找朋友买了个虚拟号码,把两人之间一些暧昧的聊天记录,主要是孙砚舟发过来的,截图发给了孙砚舟的那位新婚妻子。
果然,两个小时以后,对方就找上了门。
“你就是钟意?”女人抿着唇,站在钟意的办公桌前,“你知道孙砚舟已经结婚了吗?”
钟意点点头,若无其事,“我人虽然没到,但礼金到了呀,你没看见?”
“那你还和他勾勾搭搭?知三当三,你怎么那么贱呢?”
女人的火气被她这幅样子挑了起来,抬手抡起手里的包砸下来。
钟意早有准备,后退一步躲开。
“孙太太,我和孙总确实交往过,”她索性摊开来说,“不过那时候他对外可是单身状态。至于为什么明明有女朋友还假装单身在外面偷吃,这一点你不如去问问他本人。”
周围人纷纷侧目。
这也算是重磅消息了,毕竟之前并没有人知道钟意和孙砚舟的特殊关系。
孙砚舟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刚进办公室,脸色就变了,顿了顿才端起笑容走过来。
“老婆,你怎么来了?”孙砚舟把手搭在那女人肩上。
女人用力甩开,指着钟意,“孙砚舟,你给我说清楚,她是怎么回事?”
孙砚舟当然不会承认。
他半拉半抱的把女人拖进自己办公室,想要利用自己对付女人的手段哄一哄。
但已经走到这步,钟意又怎么会让他轻松过关?
顶着众人各色目光,钟意起身敲响了孙砚舟办公室的门。
“孙总,”她客客气气,茶言茶语。
“之前我提出离职,非常感谢您的挽留。不过如果因为我给您造成困扰,或者让你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那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钟意,这事等会……”
孙砚舟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老婆打断。
“离开?你舍得吗?”
女人红着眼睛,“他绑住你的手还是绑住你的脚了?真要是想离职,我不相信人家随便挽留一下就不走了。告诉你钟意,你这种绿茶我见得多了,到底存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要这样……”钟意神情为难,转向孙砚舟,“孙总,我的合同已经回款了,麻烦您和财务的同事沟通一下,让他们核算发放我的提成。”
“提成发了你就走?”女人盯着钟意。
她比钟意高,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钟意索性就扮演小白花,委委屈屈地看了孙砚舟一眼,点点头,“如果孙总同意今天发,我今天就可以走。”
“你们商量一下,我先出去了。”
说完,钟意后退一步,关上门,又在各色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孙砚舟的办公室隔音不错,尽管里面吵得天翻地覆,外面还是安安静静。
钟意也不说话,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到下班前二十分钟,终于收到了手机银行的短信。
她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移动鼠标,提交了离职申请。
钟意想发消息告诉孙砚舟,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难过吗,有一点吧。
不过早在给孙砚舟的老婆发短信的时候,钟意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
她站起身,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去。
“要不要翘班,和我去喝一杯?”等电梯的时候钟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还好吗?”与此同时,对方说。
“你陪我喝酒就好。”钟意轻轻笑了笑。
“好。”那人回复。
“你真的要走?”
两瓶啤酒下肚,何川问。
“嗯。”
钟意的神情很淡,“做了这么久,想休息一下。”
何川抿了抿唇,“很不开心?”
“谈不上,”钟意又打开一瓶,“工作本身就不是为了开心。”
只是最初,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难,更没想到自己能一道坎一道坎地爬过来。
真的是爬过来。
钟意至今还记得自己谈的第一个客户。
她毕竟是设计出身,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比普通销售多了几分专业性。这也让她一度认为,自己可以靠着更好的把握客户需求打动对方。
然而并不是。
好的想法只是敲门砖,搞不定人,别人甚至可以直接抄袭你的想法。
这个客户正是如此。
钟意跟创意部的同事熬通宵做了好几版策划书,对方始终不表态。
等钟意再去的时候,人家干脆说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合作方。
不久后钟意在公交车站看见了这家公司的广告牌,除了换换字体,广告词增删了几个字,那根本就是她们的创意。
到这时候钟意才明白,人家从来没有考虑过跟她签合同,只是想要她的东西而已。
“这不是抄袭吗?你们为什么不告他!”
听到这里,何川忍不住了。
“告他能得到什么?”钟意很平静地笑了笑。
“那也不能让人家这样欺负啊,太无耻了!”
“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后来我又请他吃了几次饭,喝酒喝到胃出血呢?”
“如果我再告诉你,他现在是我的大客户,每年都为我贡献小十万的提成呢?”
钟意举起酒瓶,碰了碰他的。
何川呆住。
“所以你看,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而我,只要利益。”钟意说。
“怪不得他们说……”
何川突然顿住,脸色有些不自然。
“说什么?说我为了拿单什么都可以做?”
钟意仰着头,笑出声。
“我知道你不是。”何川赶紧解释。
“这谁能说清楚呢?可能只是没被逼到那种程度吧。”
钟意喝完了一整瓶,淡淡地说。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那你和孙总……”何川抿了抿唇,“你们真的有过……”
“有过啊。”钟意看着他,“俗话说,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
虽然还是笑着,可何川总觉得,有一瞬间钟意是想哭的。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安静的陪她喝酒。
到最后,钟意喝多了,睡着之前终于落下一行忍了许久无处安放的眼泪。
第二天,钟意离开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之后也陆续有好几家广告公司联系她,其中不乏待遇优厚的。
但被人用提成拿捏的日子,钟意过够了。如果可以,她更想由自己来做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
只是还需要时间准备。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钟意都确实在休假,朋友圈里也是从旅游到下午茶,一片岁月静好。
与此同时,孙砚舟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先是一个品牌合作即将到期,他约客户谈明年续约,对方却几次三番避而不见。
另一个钟意之前已经对接的八九不离十的项目,到了签合同的环节,那边却突然变了卦。
孙砚舟打电话给钟意。
钟意很快就接听了,只是对他提到的项目,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钟意,”孙砚舟忍了忍,还是说,“我不愿意相信是你在搞我。毕竟我们……
“孙总,”钟意打断他,四两拨千斤,“您太高看我了。”
即便她这样说,但在孙砚舟看来,公司没变、预算没变,客户却变了,造成影响的必然是其中唯一的变量——钟意。
女人嘛,再强也是女人。
何况对于钟意对自己的感情,孙砚舟是有把握的。
于是当天晚上,他买了钟意最喜欢吃的一家蛋糕店的重乳酪蛋糕,守在她租住的公寓楼下。
钟意却迟迟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快凌晨,孙砚舟准备放弃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小区门口。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钟意从车上下来。
“张总,”她转身,弯下腰对里面的人笑了笑,“这么多年承蒙您的支持,小钟真是特别感激。多的我也不说了,以后合作的时间还长,您看小钟表现。”
里面的人不知道回了句什么,钟意起身摆摆手,“好的,也祝您晚安。”
告别完她穿过小区大门,有人从侧面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钟意,”孙砚舟咬着后槽牙,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回来这么晚?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钟意甩开了男人的手。
“孙总,”她抚了抚鬓发,“我可没有邀请您来我家等我。”
“是我自己想来,可以吗?”
孙砚舟把蛋糕往前递了递,“刚喝完酒不舒服吧,吃点东西会好些。”
钟意没有接。
她退后一步,站在路灯下笔直的看着孙砚舟。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钟意,我们之间,必须要这样吗?我不能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你吗?”
孙砚舟垂下眼,神情间有一瞬的受伤,甚至脆弱。
钟意再次告诉自己,当初的动心可以理解,毕竟在感情方面,这个人段数真的很高。
只是都过去了。
从他用她的提成威胁她开始,就彻底过去了。
“是为了那两个合同的事吧?”钟意索性把话摊开,“我说了,你们为什么拿不下来我不清楚,但确实和我没关系。”
孙砚舟打量她。
钟意语气冰冷,眼神里已经没有半分过去曾有的柔软。
“呵~”他低笑,摇了摇头。
“其实有些话我并不想说,钟意,是你逼我的。”
孙砚舟抬手,把蛋糕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伴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上原本笼罩的温情散去,眼神也凌厉起来。
“刚刚那位,也是公司的客户吧?你已经离职了,却还在和公司的客户纠缠不清。钟意,别说我高看你,我还真没高看你。
“性别优势算是让你给玩明白了。别管是五十多的还是六十多的,总归也是雄性动物,都过不了你这美人关。”
“孙砚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意拔高声音。
“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不认公司,只认你这个销售经理?”
孙砚舟松了松领带,“钟意,我今天还就明说了,你要是再搞我,别怪我不客气!这一年多我也算做出了不少牺牲,就你这种女人,谁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脏不脏啊!”
“孙砚舟,你混蛋!”
钟意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孙砚舟脸上。
尽管胸腔里已经疼的要炸裂,但钟意却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兴趣。
她只是爱过一个错的人,没必要这么掉价。
何况她要走的路还很长,是非黑白,未来自然会让实力证明。
只是钟意没想到,圈子里很快流传出一组照片,正是她从车上下来告别的这一段。
还有些别有用心的流言,透露消息给钟意的那个朋友没说出口,但她猜也猜得到。
钟意原本确实没有想要针对孙砚舟。
她是做销售的,能好聚好散就好聚好散是她做事的原则。
只有良性关系才可能带来利益,就像当初抄袭她创意的客户最终成了她的客户。
但这次不行。
孙砚舟不是想要客户资源吗,好,她给他。
钟意把孙砚舟约了出来。
“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我根本就没有过别的男人,还这样欺负我。”她委屈的抽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孙砚舟抚了抚钟意的肩。
“看见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回来,我嫉妒的快要发疯了。你也体谅体谅我好不好?”
他温柔地给她擦眼泪,而她也没有拒绝靠在他怀里。好像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仍然像以前一样,隐秘而热烈。
除了有时候钟意会被孙砚舟的台词恶心到。
之后孙砚舟删除了他让人发的那些东西,钟意也履行承诺,带他去拜访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位客户。
那位客户的公司正在推年度新品,由谁来负责新品的广告宣传尚未确定。
他们原本是没有考虑聚盛的,但在钟意的帮助下,孙砚舟最终拿到了项目邀标书。
“钟意,你真是我的宝藏女孩。”
孙砚舟满眼深情,“你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我能给你的惊喜还不止这些哦。”
钟意有些俏皮的眨眨眼。
“还有什么?”孙砚舟凑过来。
“以后你就知道了。”
钟意避开,还是笑意盈盈,“绝对会让你意想不到。”
孙砚舟的确没想到,会在项目述标现场见到钟意。
“你怎么来了?”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看到站在钟意身后的何川。
“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孙总。”
钟意在签到簿上签了字,才转身看向孙砚舟,“我们公司,也获得了项目邀请书。”
“你们公司?是哪家?”
孙砚舟不解,目光在她和何川之间转了转。
他记得不久前,这个男孩刚从聚盛离职。至于他怎么会与钟意在一起,孙砚舟则完全不知道。
“三象。”钟意说,“小公司,刚成立的。以后还要请孙总多关照。”
孙砚舟怔了怔。
前两天有人和他提起过这家公司,说是某个神秘的海外投资客投的,来势凶猛,第一个项目就接了一家国际奢侈品集团的年度推广合同。
“那边给你什么职位?”孙砚舟问。
“钟总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何川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说。
“合伙人?”
孙砚舟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因为钟意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明明两人最近每天都在微信互动,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孙砚舟总觉得,钟意这次来是针对自己的。
果然,述标环节,他一进去,就被各种提问,从创意到活动组织,再到预算,细致入微。
孙砚舟并不擅长这些。
他是靠关系上位的,依赖的也是关系。
所以他一直给打点过的那位客户负责人递眼色,可对方老僧入定一般,只听不发言。
然后是钟意述标。
孙砚舟等在门口,足足一个小时后,钟意才面带笑容的走出来。
“钟意,你什么意思?”
他把她拉进安全通道,厉声质问。
“我什么意思,很难理解?”
钟意轻笑,“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不是到处诋毁我吗?孙砚舟,我给你入场和我公平竞争的机会,但如果真的输在只会利用性别优势的女人手里,也希望你能愿赌服输。”
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昂着头走了出去。
一个星期后,中标名单公布,果然是钟意代表的三象。
孙砚舟被总经理批了一顿,他想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为客户内定,并不是他做的不够好。
可是打脸很快就来了,钟意他们公司的创意获得了一个广告大奖,同时客户把整个年度全品类的广告宣传也签给了她。
“孙总亲自出马的,还不是被人摆了一道?”
下面的销售都在背后嘲笑他。
就连他背后的关系,也明里暗里提醒他,这样的业绩很难坐稳这个位置。
后来孙砚舟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钟意那边的主策划竟然是何川。
何川早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参加过世界级广告大赏,也拿到了奖项。只是他父母看重国企的稳定,才逼着他进了聚盛。
而更让孙砚舟意想不到的是,投资钟意的那个所谓的神秘海外投资客,竟然就是何川的亲姑姑,华尔街的金牌投资人。
孙砚舟想起那次遇到钟意带着何川去见客户,自己问她是不是看那小子长得帅。
从现在的情况分析,钟意很可能当时就已经了解了这些,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所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同一时刻,还是那间酒吧,钟意低垂着眼帘,问坐在对面的何川。
“嗯。”何川顿了顿,还是拿起酒瓶碰了碰她的,“但与其让你去利用别人,还不如来利用我。”
“为什么?”钟意说。
“你不知道?”何川反问。
钟意便不再说话了。
扪心自问,何川不错。只是也许因为她自己的心境沧桑,爱情这东西,提起便觉得疲惫。
不如专心赚钱。
“答应赠送给你的股份,协议已经拟制好了,回头发你,你也找律师看看。”钟意漫不经心地说。
“嗯。”
何川没有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多久,但至少目前,他是喜欢的。
那就趁着喜欢的时候,多做点感情用事的事吧,也别辜负了年少轻狂。
至于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这点股份好歹算是补偿。
毕竟大家都是俗人。
还能真的不计得失吗?
(《与爱情无关》琥珀指甲/著完)
主播:赵灵犀/搏君
编辑:阿菁
我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比旷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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