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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微信用户5个月前 (11-27)诗词类264

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赵朴偶然撞见了林颂的未婚夫出轨。

他气愤难平,仿佛自己遥望的天上星,被人摘下,又丢进了泥里。

于是,他拍下了他们亲热同游的照片,并将它交给了林颂……


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一大早,林颂刚进办公室,就觉得何晓萌的表情有些异样。

何晓萌早年是她的迷妹,从清澈单纯的实习小妹到玲珑聪慧的职场OL,每当何晓萌想要跟她推心置腹一下的时候,都会趋前一步,放轻了声音叫她:“姐”——语声又软又轻快,贴心贴肺,亲姐似的。

后来林颂因为接私活被老板在会上骂得狗血喷头,一出会议室就撞上正朝门里探头的何晓萌。

这丫头眼光炯炯,压低的声线让说出的话更具挑唆:“自立门户吧?我跟你走!”

细聊之下,林颂才知道,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何晓萌是个隐形小富翁。

准确地说,是何晓萌的爸妈,他们虽然不算特有钱,但实在有点子关系人脉。

就这样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林颂拿出全部积蓄,何晓萌则轻轻松松划了一笔账过来,两个人租了办公室就成了合作伙伴。

她们主要做景观设计,林颂凭借着工作几年积攒下的经验,小心翼翼、积极进取,服务宗旨主打一个以人为本、尽善尽美。

何晓萌主要负责联系客户,工作室建立初始便得以顺利运转的两个大单就是她搞定的。

这天早晨,林颂刚进办公室,何晓萌就凑过来,轻声说:“姐,和你说件事。”

林颂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应着:“说。”

“赵朴那边刚提拔了新的项目经理,大概是来跟我们对接工作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颂嗔她一眼:“别卖关子了,说。”

何晓萌的声音就更轻了:“方丽舒。”

林颂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了常态,笑着回答:“我知道了,没事。”

说情绪全然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坐下来时,林颂自嘲地想,心能那么大么?

可是,就是这么有缘,就是这么巧。

方丽舒是谁?

简单来说,两年前,是她撬动了林颂险些成型的婚姻,是林颂和前男友情感道路上的试金石、也是他们分道扬镳的导火索。

此时的林颂顾不上回忆过去的糟心事,工作要紧。

长亭街修旧如旧工程,能和有声望的集团公司合作,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表示诚惶诚恐。

长亭街是本市最早的十几条街道之一,依山而建,蜿蜒傍水。

街市深长,有百多年前的富人豪宅,也有门户挤挨的百姓木楼。

阳光穿山过水而来,照耀着满铺青砖块石的老街角,旧木楼的窗扇和栏杆上,恍惚仍有当年的红绿。

这里交通便利,水陆两通,古有驿站渡头,因此人流往来、贸易繁盛。

光阴流转,城市建设的脚步飞快,随着城中心的逐渐偏移,在城市地图的边角地带,长亭街少有的保持了旧时风貌。

长亭街的项目负责人是赵家老二,赵朴。

赵朴兄弟三个,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身为公司创始人的赵父既不是皇帝,又从不认为自己是平常百姓,于是他既爱长子,又爱幺儿,赵朴是最不中意的那一个。

他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他经营画廊,跑来跑去地做策展人,兼着游山玩水。

赵朴和林颂是校友,他小她两届,尽管关系不算熟络,但彼此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是老早就有的——就连当初前男友和方丽舒那些亲昵的照片,也是他拿给林颂看的。

林颂整理着图纸,心里难免兵荒马乱——旧人旧事,真是不想都不行。

明明知道她和方丽舒的这一层关系,这个赵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是忘记那回事了吧?但愿他是真的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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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初春,泥土正悄然氤氲出潮湿气息,与河面蒸腾的水汽一起飘来荡去,缠绕着树木枝梢,又回到泥土中去,唤醒、激发着沉睡草木。

林颂刚结束晨跑,站在赵朴面前时脸色泛红,耳边碎发微微汗湿,问他:“找我有事?”

赵朴迟疑地开口:“我有几张照片,想卖给你。”

林颂微微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什么照片?”

赵朴的手指抠着相机,像是有些紧张:“我偶然拍到的。你想买就买,不想买就算了。”

林颂愈发觉得好笑:“我总得看看你拍了什么,再决定买不买吧?”

赵朴仍然坐在椅子上,将相机递给她。

他不再看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照片上是著名景区、拍照圣地,一男一女的身体像是焊在一起。

赵朴的照片拍得颇有氛围,看起来美感十足。

然而,大约是汗湿的缘故,一阵风吹过,林颂打了个寒噤,她将相机塞回赵朴手里,勉强笑了笑:“一毛钱都不值,不买。”

赵朴转过脸,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说:“不买算了。我删了?”

林颂起身跑开了,声音落在身后:“随便你!”

那段时间,林颂她们的工作室刚开张,跑来跑去的每天流汗两斤重,大概就因为身体里水份有限,她干净利落地去和前男友分了个手,只掉了几滴清薄的泪——为逝去的时光,也为曾有真情。

前男友的情绪倒显得混乱和激烈,似乎相比于他的不忠,断然分手倒成了背叛。

林颂看上去平静,出门时却撞到了门框,额头肿了个大包,鼻血流得比眼泪还实在。

哪能不伤心呢,他们前前后后交往了五年多。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颂都以为,这辈子就是他了。

一开始,前男友的妈妈死活看不上林颂,说她是家境平平的外地人;

说她皮肤不够白,个子高、又瘦,反正就是不好看;

说她性格不讨喜,没眼力见儿……

总之,处处都配不上她的乖乖好大儿。

她反复挑唆,却忽略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

她越是反对,两个年轻人的关系越有可能黏合得更紧,用以对抗外界的干扰和阻碍。

后来,伴随着好大儿的带有表演性质的要死要活,亲妈服了。

然而,少了这一重阻力,倒像是黏合剂过了期,他们在最初的欢天喜地之后,很快迸发出属于成年人之间的矛盾。

等到进入谈婚论嫁的实操阶段,那些失望、迷惘和不契合好像一下子全来了。

林颂要设立家庭共同账户,他说要各管各钱;

她修修改改地设计着,想在新家里给爸妈留一间房,他泼冷水,笑她像切割出租面积的小气房东;

她说过年时各回各家,他说你是我老婆,那怎么行?

两个人心里都不痛快,再加上工作忙,一有矛盾便冷处理,感情里的孔洞越来越大。

婚期被搁置,一推再推。

直到有一天,林颂看到了他和别人亲热的照片。

林颂心里一凉,却也顿觉一松,突然发觉这段感情早就成了隔夜的大饼,香酥脆软已是过去式。

可是,她气愤、窝囊,自尊被羞辱、贬损,那硬邦邦的大饼像是塞进了她的胸口。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分手也像离了个婚。

何晓萌气得跳脚,嚷着要帮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实现身败名裂,林颂反过来安慰她:“算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给别人看笑话,没意思。”

何晓萌心痛地看着她,恨铁不成钢:

“林颂,你给我记住,以后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你得有点儿泼妇精神,不能让别人随便欺负,知道吗?你要是不行,我就直接上,你少来劝我,别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林颂的喉头狠狠地梗了梗,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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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从前对于赵朴这个人,林颂没有太多欣赏,却也绝对没有恶感,但是现在,她的感觉有些复杂。

还没等她厘清那些情绪成分,赵朴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林颂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还好,没看见旁人。

赵朴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望她一笑,目光里似乎有着林颂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了然,他还叫她“学姐”,他说:“好久不见!”

此一时彼一时。

林颂扯了扯嘴角,将礼貌的微笑放大了一些:“你好,赵总。”

赵朴就又笑了:“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我听着头疼。”

两人浅浅地叙着旧,林颂在冲茶。

她的手势利落轻盈,转身将杯子递给他,两手交接时,茶水却还是不小心溢出来了一点儿,溅在赵朴的手指上。

林颂慌忙去抽纸巾,赵朴已经甩掉了手上的水,抬手吹了吹,打趣道:“学姐,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哪有,恰恰相反。”林颂看着他,目光直接而坦诚,话语里却仍有保留:“我一直对你心存感激。”

林颂说的是心里话。

她始终觉得承了他的情,当初如果不是他刚好拍到了那些照片,又拿来给她看,她不知道自己还会被那两个人蒙在鼓里多久。

所以,她心存感激是真,在他面前觉得不自在也是真。

“你别生我的气就好。”很显然,赵朴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低,“照片的事,我没有跟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说起过。方丽舒……她知道你吗?”

“知道。”

林颂本来想用最简单的字句回答,但力不从心,索性自嘲道:

“她会不知道吗?当初,我那个原本看不上我的前准婆婆都闹到她家里去了,换作是谁,也会对那个前任有点好奇吧?”

赵朴就又挪开了目光,声音很轻,倒像是他自己犯了错:

“我和方丽舒没那么熟,项目团队是大哥的安排,我不确定你的想法,就没有贸然提出意见。”

他固然好心,但却让林颂越发窘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细长的狐狸眼,窄窄的双眼皮,笑起来目光柔和。

他穿着石墨灰短大衣,内搭的白毛衣薄且垂,在敞开的衣襟里隐隐勾勒着身材线条。

两年不见,他的样子让人看上去感觉不坏,态度也明朗坦诚。

当然,如果他的记忆力没那么好的话就更让人愉快了。

然而,赵朴不识趣地还要往下说,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再闪躲:

“这世上多得是有趣的人、重要的事,过去的就让它真正过去,回避是没有意义的,对吗?当然,你要是仍然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她换掉。”

“没关系,你不用这样。我不介意,我可以。”林颂赶忙说,她的表情快要垮了,连面对甲方的礼貌也显得岌岌可危,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无奈,“咱能说点儿别的吗?赵总、赵老师?”

在一些艺术展的宣传语中,他被称为资深策展人赵朴老师,但此刻林颂叫他“赵老师”,显然不是因为这个。

“好,说点儿别的。”赵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抚着额头笑了,再开口时话仍说得够诚实也够扎心,“长亭街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说实话,一开始你们的工作室并不是我的首选。”

林颂当然知道。

为了拿下这个单子,何晓萌跑了好几天,电话里也叔叔伯伯叫得甘甜,确实是动用了父辈的人脉。

她坦率作答:

“你放心,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讲也很重要。我明白,我们目前确实资质尚浅,你有所质疑也实属正常,不过正因为刚刚起步,就像刚出发的队伍,我们粮草充足、热情丰沛,正卯着劲儿呢。”

“其实我也没经验,但你这样说,我好像被鼓励到了。”赵朴的目光扎根似的在她的眼底停留一霎,“对了,你还记得陈教授吗?几年前他写过一篇关于长亭街历史建筑的文章,也收集了很多资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拜访他?”

林颂笑容明朗,立刻答应:“太好了,我刚好有问题想要请教。我都可以,看你时间。”

赵朴起身告辞,眼睛却不再看她,步子也迈得大,径自抬手挥了挥:“再联系,回见!”

他前脚刚走,何晓萌后脚就过来了,脚一翘坐在林颂的办公桌上,问道:“赵朴来了?你们聊得怎么样?”

“还好吧。”林颂回想了一下,回答,“他这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没别的,踏踏实实干活就对了。”

何晓萌笑着,语气听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不无担忧:“那个方丽舒,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想啥呢?”林颂语气轻松地说着,力图让何晓萌放心,“我应该谢谢她。是她,让我在进入婚姻的坟墓前悬崖勒马!”

何晓萌果然笑了:

“那是,男人又不是第一。不过,你要是觉得在和她接触的过程中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随时跟我说,我去跟她过招。”

林颂亲热又嫌弃地皱了皱眉:“哎呀,你怎么跟赵朴似的,话题绕不过去了是吧?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何晓萌不满地纠正:“这叫关心,关心好吗?”

林颂答应着,心里又暖又酸,还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尴尬。

是的,尴尬,在面对赵朴的时候也是,一颗心别别扭扭,总觉得他的目光别有含义。

当一个人在感情里遭遇背叛,爱深爱浅都难免伤心伤情伤自尊。

林颂就是这样,自尊心像是被钉了个洞,过去那么久了,还在嗖嗖灌冷风。

算了,克服一下。努力克服。她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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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真是不太好克服。

赵朴上午刚来过,方丽舒的电话下午就跟着来了。

林颂不得不再次放下手上的工作,忍不住腹诽:这俩人干脆一起出现多好,还省些时间。

电话里,方丽舒约了林颂见面。

挂断电话之后,林颂见时间还早,就又接着处理工作,结果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才抓起外套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两年前,她们只见过对方的照片,现在才第一次坐到了面对面。

方丽舒很漂亮,也很懂得修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身为甲方的缘故,整个人都很有气场。

相比之下,林颂整个人都显得温和清淡,妆容和衣饰也更有松弛感。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总归是尴尬的,高冷不是,强作亲切也很奇怪。

各人心知肚明,再提过去毫无意义,但工作尚未上轨,不解决掉沉疴的话,又实在不利于现在——如果沉疴还在的话。

两个人都很有耐心,谁也不说话,就那么抻着。

偶尔目光碰上,又各自挪开。

林颂曾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过鄙视和怨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否定和质疑。

在许多个日子里,她觉得脸上有个黑洞,填满了熟人的窥探和嘲笑。

男人出轨,是他本身的德行坏掉了,而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

道理她懂,但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她总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当然,一切都过去了,包括在当时已经不被期待的婚姻。

现在,林颂忽然很想笑,带着若有若无的气恼。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恶作剧地问问方丽舒,让她猜猜看,当初是谁拍到了那些照片?

在这里摆着个甲方的谱儿,狐假虎威、拿腔作势的,好意思吗?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老话诚不欺人,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那么大个人。

然而,念头再一转,林颂就又释然了许多。

何必呢。在看男人的问题上,不过是一个眼瞎,一个眼更瞎。

偶尔错把垃圾当个宝,还勉强算智商不在线,时过境迁再接着内耗,那就是24K纯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呢?

林颂七想八想着,眼见杯子里的咖啡都快喝完了,方丽舒终于开口,她朝她伸出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方丽舒。”

林颂明白她的意思,她笑了笑,伸手与她相握:“你好,我是林颂。”

在刚刚过去的时段里,其实方丽舒的心情比林颂波澜起伏得多了。

在林颂面前,哪怕时过境迁,方丽舒也觉得自己身有污点。

想当初,不管林颂和前男友的感情如何,哪怕他们真的已经走到了分手边缘,但只要一日没分开,自己的介入就是不道德、不光彩的。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心里藏着粉红旖旎的爱情幻想,那男人说自己单身,她就不折不扣地信了。

她很爱他,在一起时总是她照顾他,恨不能变身温柔的小母亲。

直到他们去外地景区游玩时,在卫生间里,一位陌生女人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眼也不抬地对她说:

“你的男伴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不知道吗?”

方丽舒愕然,面前的陌生女人已经转身飘然而去。

她质问、吵闹,甚至撕打,可是有什么用呢?也只能用分手告终。

现在再想起这些,当时的痛苦全成了可笑。

两年时间不算长,方丽舒不确定林颂会不会心有芥蒂,甚至记了她的仇。

人生的每一步路都作数,既走了弯路,就得认,就得用自己的脚再扳回来。

她是打工人,她明白,挂着一个项目经理的头衔,就是要你在条条框框里努力工作,要你负起责任来。

这年头,满地都是经理、副经理,而换掉你,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林颂的公司不大,但能从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就表示能量不小。

方丽舒忐忑、忧心,几乎想去大赵总那里编个谎话缩回头去。

然而,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和林颂见一面。

林颂看人时目光如水,表情温和清淡。

她气场不弱,却也并不给人压迫感。

默然半晌之后,方丽舒朝她伸出手,她便也笑着伸出手来。

一瞬间,方丽舒的眼底几乎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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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林颂和赵朴拜访陈教授出来,赵朴问她:“你和方丽舒见过面了?”

“见过了。”林颂笑了笑,既真诚又嫌弃地说,“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操心这个?刚刚陈教授讲了那么多,你都消化理解了?”

赵朴笑得畅快:“好吧,学姐,以后不提了。”

“这还差不多。”林颂重重地点着头,重回校园,她的心情不错,“我现在就想把每个项目都做好,然后招兵买马,让工作室有资历、有规模,这样萌萌就不用辛苦出去找项目了,我们自己也有了选择的能力。”

赵朴“啧”一声,笑道:

“你点我呢?说实话,我心里一开始确实七上八下的,既担心你们的实力,但又庆幸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个人是你。”

林颂也笑,很温暖、很坦诚:“咱们商量着来吧,工作上分歧肯定有,你相信我的诚意。”

他们正走在校区甬路上,花圃刚刚被打理过,潮湿新土泛着清新的气息。

阳光亮茫茫地笼罩着,浩大而暖煦,像是把两个人齐齐抱在怀里。

赵朴扭脸看她,这一眼看得似乎有些久了,再转过头时,他说:“如果和方丽舒有什么不愉快,你不要跟她生气,来跟我说。”

不知是他话有歧义,还是林颂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总之,她忽然脑子转不过弯来,愣愣地问:“她……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特别吗?”

对视着她满是问询的目光,赵朴有些无语,他摇摇头。

林颂笑了:“那你担心什么。”

太阳好大,赵朴微微眯着眼睛:“我是在担心她吗?”

林颂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为他担心的只是长亭街。

赵朴转眼去看路旁树枝上的新绿,从心坎里涌出一声带笑的叹息:“树要发芽,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是啊,春风一吹,树就要发芽,一点新绿试探,接着疯狂生叶抽枝。

因为啊,早在长长的秋冬里,它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内里暗涌。

余光里,赵朴发觉林颂扭脸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却没有。

他忍不住笑了,知道她又没听懂。

那天,他们再次去了长亭街。

和之前一群人一起拍照讨论的工作场景不同,这一回,更像是闲闲信步。

赵朴告诉林颂,长亭街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当时爸妈忙工作,身边只带着读小学的大哥和还在喝奶的小弟,就将他托付给了住在长亭街的姨姥姥。

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灰墙,笑着说:“我在这里住了五年,是跟着姨姥姥长大的。”

他指给她看姨姥姥原先住房的位置,告诉她:

“那时候我过得很快乐,我有很多小伙伴,每天到处跑,真的快玩疯了,但从不离开这条巷子。这是姨姥姥的规定,她真的待我很好。那时候每家每户都很熟悉,每天从早到晚,邻居们出来进去的,又吵闹又热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姨姥姥做的包子和油饼的味道,忘不了。”

因着他的讲述,林颂眼前的景象在脑子里变成了有声有色的影像画面,她忍不住翘起唇角,仿佛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在嬉闹蹦跳、跑近跑远。

赵朴适时地收住了话题,林颂转眼看他:“怎么不说了?”

“闲聊而已,说多了怕你以为我在绑架你。”

“艺术家都太敏感。”林颂笑了,“我没那样以为,我想和你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好。”

赵朴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反驳:“我可不是艺术家。”

林颂的执行力很强,很尽心也很努力,工程开工之后,她几乎日日都蹲在长亭街。

她和方丽舒常常碰面。

两个人的相处默契也微妙,终究藏着隐隐芥蒂。

林颂默认了这种感觉,也就坦然了。

反正她和方丽舒不可能成为知己闺蜜,不过是现阶段的工作关系,能够协同合作已经是上上大吉。

只是,若赵朴同时在场,工作紧张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稍一留神,林颂就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异样。

也不止是赵朴,与何晓萌一起面对方丽舒的时候,林颂也会有类似的不自在。

何晓萌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但面对在乎的人和事,她其实非常敏感细致。

她对林颂的体贴和维护相当明显,她嘴上说着:“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男人不是第一,德行欠妥的男人更是不值一提。”

实际上,她对方丽舒的存在近乎无视,哪怕一点点小事,她也只和赵朴沟通。

背地里,林颂悄悄跟她说:“萌萌,你就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我不管,我就是不舒服。在我这里,我的原则就是你。”何晓萌噼里啪啦地说着,“赵朴也真是的,如果不是你总不让我提,我真想说说他。”

“你就别难为他了,他有他的难处。”林颂说,“赵朴有想法有情怀,但其实没什么生意头脑,他大哥给他安排的这个团队是有考虑的。”

“行吧。”林颂能这样说,何晓萌倒是真的放心了,她晃着她的手臂,“那你别太辛苦了,你手底下有人的,不用样样事情都亲力亲为,会累垮的。还有,如果和方丽舒有了分歧或者不顺心的地方,你不要和她吵,来跟我说。”

林颂忍不住笑了:“我总觉得你和赵朴哪里有点像,你俩这话说得一模一样。”

何晓萌笑得古古怪怪:“真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林颂已经埋头工作了,何晓萌的脸上还带着那抹笑,她说:“姐姐,以后你再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像我一样喜欢你、迷恋你的!”

林颂早忘了两人之前在聊什么,她笑着敲了敲何晓萌的脑袋:“好的萌主,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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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父母之命,何晓萌最近在相亲。

林颂常说,想不出来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长成何晓萌那么好,直率热诚、温柔冷静。

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勘破了世间事常常都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她有一双看人看事时明亮通透的眼睛,但也常愿怀揣一颗糊涂心。

何晓萌举着手机给林颂描述刚接触过的几个相亲对象,笑着说:

“就当认识新朋友了。再说了,我要是还不谈个恋爱的话,我妈都快以为咱俩是一对儿了!”

“阿姨慧眼,我觉得倒也不是不行。”林颂调侃着,脑子里忽地跳出一个人来,她说,“其实,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几个人,他们都比不上赵朴。”

何晓萌的笑容在放大,她挑了挑眉:“说说看!”

林颂有些后悔失言,但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于是就给她分析,什么模样、人品、家世、学历、年龄,粗听是说他和萌萌很般配,细听之下全是表扬,她越说,何晓萌越笑,晃了晃手机打断她的话:“姐,要不我给赵朴打个电话吧,你当面夸?”

林颂推了她一把,站起身走了:“没正经,不跟你说了!”

因着工程进度的要求,大家常常加班加点,林颂和赵朴也差不多天天见面。

接触得多了,两个人的相处就更默契也更自在了。

林颂当着赵朴的面也夸,比如讨论完了一个事情,林颂常会竖竖大拇指,说一声:“优秀!”

哪怕明知道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赵朴也会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一天下午,林颂受了点伤。

为了查看全景,她登上了一个旧楼天台。

下楼时,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摔下来时被堆在地上的铁筋划伤了小腿。

流血的伤口被她捂在胡乱脱下来的衬衫里,很快就洇红一块,再加上她摔下来时的一声尖叫,搞得现场有些紧张。

方丽舒是第一个跑过来的,她查看她的伤势,指挥身边的人小心地扶她起来,又赶忙跑出去开车。

去医院的路上,方丽舒问了一堆“你还有哪里疼,有没有头晕、恶心”之类的话。

林颂疼得咝咝吸冷气,嘴里却说:“没事,打个破伤风针就好了。”

在处置室里,林颂正低头捂着流血的小腿,随着一个人的脚步的接近,她觉得方丽舒脱口而出和那人说话时,声音都变形了:“你……怎么调到这个医院了?”

是的,在开车赶来的路上,方丽舒心里曾有过暗暗庆幸,多亏距离最近的那家医院不是那个人工作的地方。

哪知道,偏偏不巧,恰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林颂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存在于时光和记忆中,让她五味杂陈的脸。

他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她的伤腿,她倏地将腿缩了回来。

劲儿使大了,疼得她眉毛一抽,一声没吭。

“还是那副德行。疼就说,很难吗?”男医生一抬手就攥住了她的脚腕,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林颂,我是个医生!”

另一个男声出现,三五步由远及近:“你很牛吗?还是你们医院只有你一个医生?”

赵朴。

他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看林颂的小腿,语气就软了:“快给她处理吧。”

四个人的小空间里出现了好一阵子的沉默静寂。

但这里是医院啊,相比于一墙之隔的低泣、呻吟,甚至悲恸哭嚎,这份过往的爱恨悲喜也算不得什么吧?

后来,方丽舒终于觑了个空儿,可以单独和林颂在一起,她握了握她的手:“疼坏了吧?”

林颂弯了弯嘴角:“还好。”

“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其实都快结婚了。”方丽舒突兀地冲口而出,“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在一起了,我心里一直都很后悔,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现在回头想,其实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不是对方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了。我们只是恋旧、不舍得,以及害怕改变。”林颂说着,声音愈发轻了,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别再提了,都过去了。”

打完针,因为还要观察,赵朴就让方丽舒先回去了。

尽管没发现骨折之类的硬伤,林颂仍觉得浑身的筋骨皮肉都受到了震荡,小腿伤口更是一跳一跳地疼,像针在挑动一般。

她披着一件方丽舒匆忙间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工作服,赵朴抬手替她将衣领折得服帖,大约见她垂着眼睛一声不吭,他的手掌就在她的后颈处停了停,又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

她不抬眼,也不说话。

她并不在意那个曾经很熟悉的男医生还会不会进来,她并不担心面对他。

但她心里仍有复杂的情绪鼓胀着,这时候要是有亲近的人温声安慰她,说不定她会立刻哭出来。

比如何晓萌,如果她在身边,絮絮地问她、数落她,估计她能哭成狗。

好在赵朴没开口,他没有问她怎么受的伤,也没有问她疼不疼。

他坐在她身边,以一个微妙的距离,将衣角碰着她的手臂。

从医院出来,林颂拒绝了赵朴的搀扶。

看她直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路,赵朴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几级台阶,闷闷地问:“让我扶一扶,你会掉块肉吗?”

林颂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跟伤病员说话的态度吗?”

两个人的情绪都缓了缓,赵朴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背,她也就顺势抓了他的手臂。

两人一起朝前走,他看着两人起落的脚,看着地面,看着她腿上的纱布,唯独不看她的脸,他说:

“我知道你疼,我都不敢问,我怕你哭,更怕你装模作样的满不在乎。你是装作不明白我的心思,还是压根儿没有身为女人的敏感和自觉?”

林颂的声音很轻:“我早就没那么自恋了。”

两人离得近,呼吸清晰可闻,他隔一会儿才问:“我应该夸你吗?”

“你想夸吗?我现在这个样子?”林颂说着,刻意转移了话题,“好疼啊!”

如果她知道说完后面那三个字,他会把她横抱起来的话,她就不那样说了。

她没有抗拒,因为没必要。

为了不摔下来,让自己伤上加伤,她还搂住了他的脖子。

短短的一段路,过去和现在,好多个场景重叠起伏。

林颂的眼眶热热的,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伤病员嘛,正常操作。”

是的,她告诉自己,有时候,快乐和欢愉是有毒的,防止沉溺的方法,就是不去沾染。


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赵朴第一次见到林颂时,他还是个大一新生。

当时林颂抱着一箱猕猴桃在路上走,结果纸箱子裂开了,猕猴桃滚了满地都是。

赵朴刚好经过,他蹲下身帮忙,本是好心好意,手脚也利索,然而林颂刚捡到手里的一颗猕猴桃没拿稳,刚好滚到他脚边,他一个没注意,“啪叽”!

赵朴翘着脚,瞪圆了一双眼。

那年,赵朴留着短短寸发,耳朵里常塞着耳机,穿宽大的卫衣、休闲裤。

他微微皱着眉,脸上好像还带着一丝后青春期时代的忧郁和不耐烦。

四目蓦然相对,异口同声:“对不起!”

赵朴垂下眼睑,慌头慌脑地捡着地上的猕猴桃,放进纸箱里,接着直起身大步跑开了。

几天后的文化节活动上,赵朴再次见到了林颂。

那天,林颂还得了一个奖,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人冲过来朝她的手里塞了一束花。

她抬眼时,就又看见了那个毛扎扎的脑袋,以及带着羞涩和不耐烦的眉眼。

林颂笑了,歪头绕过挡在面前的同学冲他招呼着:“等会儿结束了来找我,有事!”

赵朴愣怔了一下,很快就被闹嚷的人群挤散了。

他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林颂的电话。

傍晚,他去找她,在宿舍楼下,她递给他四个猕猴桃,她说:“那天你走得急,我忘了给你。谢谢你!”

赵朴以前从来不觉得猕猴桃这东西有什么好吃,长得又不好看,像长了毛的土豆似的。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东西可真是花美果甜营养好。

那是十八岁的赵朴和二十岁的林颂。

后来他们偶尔遇见,笑一笑、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当时林颂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几年后在景区里,被赵朴无意间拍到的男生。

很久之后,赵朴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恼火和愤怒。

仿佛遥遥望着的天上星,被人摘下,却又丢进了泥里。

他跟着那对男女走了一段路,拍下了他们亲热相拥的照片。

也是他,拜托了身边的女性朋友,在洗手间里提醒了方丽舒。

他想了很多。

如果林颂不舍得放弃这段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的恋情,愿意既往不咎呢?

但转念又想,如果她被人蒙在鼓里,傻乎乎地步入婚姻,这是幸福吗?她会快乐吗?

他心痛不已,如果他不知道也就罢了,但他是亲眼所见,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也告诉自己,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有她的缘故,她都是对的。

当他在河滨公园见到林颂的时候,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局促地假装潇洒无赖,跟她说:“我有几张照片,想卖给你。”

林颂很快就和那人分手了,但他与她却也没有下文。

说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林颂的感情生活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可是,就算时间倒流,一切重来一次,他仍会忠诚于自己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将近两年。

说有多深情、多惦念肯定有些夸张做作,但他确实会时常关注她的动态。

她是他的老朋友,他曾经率真明媚、热烈轻盈的漂亮学姐;

是少年暗恋的女孩,成年后也挪不开眼;

是缠绕在他心头的影子,不远不近,带着淡淡清苦。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长亭街改造的消息。

大哥跟他说:“我知道你对长亭街有感情,但做好这个项目实在不容易。而且计划刚一出来,合作方就被内定了……”

赵朴皱眉去拿桌上的资料,随手一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也说不上是喜是忧、是忐忑还是惊吓,他说:“确实是资质太浅了。不过……好吧!”

这一年,赵朴二十七岁。

再见到林颂,他还是慌张,话说得东一句西一句,总觉得词不达意。

谈工作也紧张,紧张得好像搞错了甲方乙方。

再后来,终于有一天,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欢喜。

有时候,她会回避与他对视,但等他挪开视线,她又会暗暗找寻他的身影。

他想跟她说,原来一切都不晚,现在刚刚好。

他成熟了,又恰好不算老。有一点钱,但也没多到让人想要挥霍作妖。

他智商不差,他体力尚可,懂一些人性,有一点见识,明白自己的心,也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珍惜什么。

他想问问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最好时机,她不会回应的。

至少,要等到工程完工吧?

接着林颂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在医院里,她的眼睛红红的,可她咬着嘴唇,当着外人的面,她一说话还带着笑。

他想问问她,疼不疼?可那不是废话吗?

他想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发,可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那不是耍流氓吗?

直到从医院出来,林颂抓住他的手臂时,他发觉她的手掌潮湿滚烫,带着微微颤抖。

有些事情真实发生时,远比想象中更有冲击力。

他很后悔,他应该早一点握住她的手。

他抱起了她,告诉她:“我喜欢你。快十年了,你知道吗?”

林颂没有回答,只是搭在他背上的手臂紧了紧。

后来,他送她回家,在离开之前,他没忍住,问她:“再见到那个人,你心里怎么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反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哼”一声:“我都秒怂了,还能怎么想?我就后悔自己不是个医生……”


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仍然保持着和从前差不多的相处模式。

虽然感情不是水龙头,不是想关就关、想开就开的,但成年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可以装作有个阀门的,尽管装模作样、别别扭扭,时不时还会有点儿泄露,但总体可控。

林颂知道何晓萌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拿下长亭街项目的,也知道她们两个人背着多少质疑,更知道做好这个项目有多重要,所以,就当她是呆板无趣、不知变通吧,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赵朴谈恋爱。

好在,那天之后,除了一些暗戳戳的表达,赵朴没再提起过。

林颂小腿上的纱布拆掉之后,留下了一道长约十厘米的疤痕,颜色有点深,大约这一生都不会完全褪掉了。

长亭街修旧工程接近尾声,何晓萌刚谈下了新合作,林颂也渐渐将时间和精力挪了过去。

赵朴也很忙碌,因为推脱不掉,他还在准备朋友的画展。

有一天,林颂顺路去了一趟画廊,在一楼展厅里,她看见那些构图大胆、色彩跳跃的画作,也看到了画家的照片和简介。

年轻的女画家微仰着脸看向镜头,海藻样的潮湿黑发披垂下来,脖颈修长,深深锁骨。

林颂没有和赵朴联系,径自离开了。

夜里,赵朴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做什么,林颂正伏案工作,少有地表露了一下情绪:“在画图,总也不满意,比不得你的画家朋友!”

赵朴想了想,忽地笑出声来:“再多说一点,我爱听。”

不可能的,林颂像只小蜗牛。比如此刻,她连笑声都吝啬。

“等你有空过来,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赵朴温声说着,又问,“你在画什么,我帮你看看?”

林颂嘟哝着:“不给你看,你又看不懂。”

电话那边的男人开始无赖:“看不懂你教我啊,一声声学姐是白叫的?”

林颂就忍不住笑了:“少不要脸了……”

项目完工的庆功宴,酒桌上人多,闹闹嚷嚷。

赵朴的目光来来回回,几次三番地落在林颂脸上,又倏然弹开,哪怕正和别人说话,也要将她装进余光里。

他总想和她说话,一开口眼睛里就蓄满了笑意。

何晓萌看在眼里,就撞着林颂的手臂,小声说:“你以前说我和赵朴哪里有点像,其实我早想告诉你,我和他最相像的地方就在于,我们都爱你。”

只是,喜欢或者爱,都是简单至极的事,但责任和忠诚,以及日复一日的细节消磨,却是难而又难的事。

何晓萌和林颂碰杯,笑着怂恿:“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觉得这个姐夫不错,你别前怕狼后怕虎,勇敢些。”

林颂失笑,一转眼刚好对上了赵朴的视线。

十一假期,长亭街对游客开放。

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各色餐饮娱乐项目应运而生。

林颂去过一次,裹在人群里,从街头到街尾,又从街尾到街头。

她心里百感交集。

她明白,赵朴并不是好的生意人,对于长亭街,他明显带着情怀做事,在成本和收益的衡量之间,他常常不计得失。

这赤诚和真实固然可贵,有时候也实在让林颂替他捏了一把汗。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真好!

林颂拍了一张街景照片,发在赵朴的手机上。

他在外地策展,已经离开十几天了。

过一会儿,他的回复过来:“我今晚到家。”

人多车也多,堵在路上半天动不了,林颂坐在车里,一些场景回放,让她眼底发烫。

她忽然觉得,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和事,正水波浪涌般推着她朝前走。

远渡无轻舟。

在路途中,她失掉了一些,又获得了一些。

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仍然在,有的人正快步而来……

林颂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响,吓了她一跳。

是何晓萌,她刚认识了投缘的男孩子,语气欢快地跟她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我们四个,你带上赵朴!”

林颂的感觉有些异样,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说今晚回来,可我还没问他几点到。”

“那你问一下嘛,他巴不得你追着问呢!”何晓萌的声音又甜又脆亮,“姐,咱俩有钱一起赚,有恋爱一起谈,要不然我跑你前头谈恋爱去了,会不放心你的。”

“去你的,又胡说。”林颂笑着嗔她,轻舒了一口气:“那我问他,等会儿回你。”

挂断电话,刚好车阵松动。

发动车子之前,林颂又回望了一眼身后。

这里是长亭街,古有驿站渡头,是告别的地方,更是出发和重聚的地方。

(《长亭街》水生烟/著完)

播:渭轻/搏君

编辑:阿菁


我的甲方,是前任的地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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