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一个傍晚，李老太吃过晚饭后，拿上客厅里的小马扎，和往常一般背着手下楼去消食，也和往常一样，又碰到了同样出来溜达的赵老太。

两个老太太一碰见，先是互相问了一句：“吃了没？”得到答复之后两个人哈哈笑几声，紧接着两人便聚在小角落里，坐在小马扎上，腿一叉，背一佝偻，眼睛一眯，开始了每天晚餐后必备的闲聊。

两个老太太凑在一堆，刚开始还在聊着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不一会儿话题就变了，声音也压低了，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东家长西家短。

“哎，我跟你说啊，小区东边的那个老乔头儿可不正经啦，前些天我看见他偷瞄老陈头儿家的孙女儿呐！”

“哎呦！是吗！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惦记年轻人呐，啧啧，真是不要脸！”

两个老太太聊得热火朝天的，唾沫星子溅了周围一片，聊到兴头上，两个人把脑袋凑到了一块儿，声音也压得更低。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缓缓走过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更没有注意到女人正紧紧握着一把菜刀。

赵老太听李老太一句又一句地小声说着周围邻居家里的事情，正听得入神，她忽然瞄到旁边多出了一个女人。赵老太刚准备拉那女人一起唠嗑，只见那人的手猛地举高，紧接着重重砸落下来。

一道带着夕阳余晖的银光迅速从她面前扫过，猩红而滚烫的液体瞬间喷溅了她一头一脸。

赵老太睁大了眼睛，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对面的李老太正倒在她面前，脖子上是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血。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刀垂首站在一旁，见李老太颤巍巍地伸手捂住脖子，她猛地抬手又落下，朝着李老太的脑袋又狠狠地砍了一刀。

“杀，杀人啦！”

赵老太的惨叫声响彻了半个小区，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李老太就是跟自己唠了一会儿嗑，怎么会突然间不明不白地就遭此大祸。

世人都说，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

何笙自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处处都被谎言充斥着。

何笙从小便生得漂亮可爱，谁见了都要夸几句，是小区里颇有名的小美人，她打小也很有礼貌，无论看到谁都要先摆着小胳膊打招呼，肉呼呼的小脸配上圆圆的大眼睛，真是人见人爱。

周围的邻居也都对何笙很好，每次何笙背着小书包下楼的时候，邻居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会笑着跟她说话，也在不断地夸奖她。

“小姑娘长得真漂亮，长大一定是了不得的大美人儿！”

“小笙啊，等你长大了，一定比电视上那些大明星都要好看！”

小小的何笙因为这些表扬而开心了一整个童年。

后来她慢慢长大，接触了书本，也接触了更多的人，她才慢慢懂得，别人夸奖的话并不能全当真。

比如总是喜欢夸她的李家奶奶，当着她的面总是一口一个“真好看，真漂亮，真懂事”，可一转身，她就会和别的老奶奶小声说：“哎呀，小姑娘长那么漂亮才不好呢，太招人了，以后肯定特别容易学坏的！会闯大祸的！”

“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从小就知道臭美，学习肯定不好！”

何笙曾经最喜欢李奶奶，但自从李奶奶的孙子果果告诉自己，李奶奶说自己不好的话之后，她再也不喜欢那个虚伪的老太太了。

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对门的老太太，但李奶奶终究还是长辈，每次见面还是必须要主动打招呼的。

只是很快，何笙就发现了，这个李老太太的嘴真不是一般的毒。

她在自己家里说说何笙的坏话也就罢了，每天晚上她在楼下散步消食的时候，碰见别的老头老太太了，还不忘记把这些话再说一遍。

这就真的太过分了。

不过书上都说了，不用管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无愧无心地做自己就好，于是何笙也就不去计较了，毕竟归根结底，那也是一个奶奶辈的。

每天照常上学放学，见了面依旧打招呼问好，何笙跟李老太家的孙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两个人的关系也蛮好。

只是男孩子终归还是比女孩子要淘气些，果果不怎么喜欢学习，考试成绩自然也就不如一直专心听讲的何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家长会上班主任总是表扬何笙的关系，李老太对那个总是压自己孙子一头的小姑娘，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有一次何笙没戴眼镜便走出门，没看到李老太在旁边坐着，所以她目不斜视地从李老太身边走了过去，也因为这件事，李老太彻底炸毛了。

“你说说，我就在她旁边，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那么过去了。唉，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没礼貌了！”

“真是越大越不招人喜欢，她小时候我就说她容易学坏的，你看看！”

何笙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她只知道自那以后，她再看到那些住在附近的邻居们，大家看她的目光都隐隐约约有些变了。

何笙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因病去世了。

一个家瞬间便散了，母亲也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何笙变成了单亲的孩子，她再也不是曾经被父母捧在手里的小公主了，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喜爱，而是怜悯。

何笙变得沉默了，她一门心思投入学习中，周围的任何事都跟她没有关系。她每天放了学，回到家里便沉浸到书本里，她明白母亲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也明白对她来说，唯有努力读书，才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

只是每当何笙路过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的邻居时，总是有隐隐约约的小声嘀咕传进她的耳朵。

“小姑娘还真是可怜啊，这么小就没爹了，听说她都得抑郁症了。”

“我看也是，她都没有小时候那么爱说话了。”

“哎呦，抑郁症可不好治，得花不少钱呐！哎呀，要我说，可怜的是她妈，还得养活一个心理这么脆弱的女儿。”

何笙对于这些长舌妇的行径表示很愤怒，但是她觉得这些事不能放在心上，那些人都是没事闲得胡乱说说，也不可能真的有本事去影响她的人生。

等到她真的改变了命运，一定会用事实让这些人闭嘴的。

那个时候的何笙并不知道，有些人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是可以彻底改变另一个人的生活的。

何笙读了高中，假期去餐厅当服务员做兼职，老板要求必须化妆，保持形象端庄，也是对客人的尊重，于是以李老太为首的人又开始絮叨了。

“唉，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涂脂抹粉的，放假也不着家，一天天总往外跑，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还能做什么，你看她那张脸化得跟狐狸似的，果然长大了就学坏了。你看看，果真应了我那句话吧。”

何笙算是发现了，一旦一个人对你有意见，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觉得你做的是错的，就算你做的事情并没有错，她也会给自己洗脑，还会给周围人洗脑，说你整个人都是错的。

都是一群喜欢关心别人家事情的神经病！何笙愤愤地想着。

快要开学了，何笙辞了服务员的工作，回家恶补作业，李老太又开始跟别人说：“哎呀，都那么大的姑娘了，放假在家没事干也不知道出去找份兼职，帮她妈妈一起挣点钱，就知道在家待着偷懒。”

何笙洗了内衣晾在阳台忘记收，被风吹到了楼下，她小跑下楼去捡，却听到楼下晒太阳的李老太又在嘟囔着：“居然是黑色内衣，小小年纪就穿那么成熟的东西，真是不害臊！”

何笙为了应付高考，她报了一个补习班，每天晚上八点半放学，之后两个小时是补课时间，一起补课的男生看何笙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回家不安全，于是几个人好心地送她回家。只是很不巧，又被下楼扔垃圾的李老太看到了。

于是第二天，整个小区的人都在传，B栋三楼何家的小姑娘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被一群男生送回家，真是不要脸到一个地步了！

拜李老太所赐，何笙心里的气也攒到一个地步了。

原来这种胡说八道诽谤别人的话，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何笙本来是不想理会的，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何笙妈妈也莫名其妙地信了那些人胡说，回到家里就劈头盖脸地把何笙一顿训。

“你说说你，怎么越大越不学好？居然还学会喝酒了？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妈，你怎么也信那些老太太胡说啊！”何笙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把事实解释了一遍，只是何笙妈妈听归听，态度上却半信不信。

“不是我不信你，是整个小区都在这样传，李老太诽谤你，总不至于别人也这样说你吧！”

何笙哑口无言。

她真的见识到了，所谓流言，竟是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的东西。

保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何笙报考大学志愿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填报了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城市，她高考成绩也不错，自然而然被录取了。

准备走的那一天，她拉着大大的行李箱和母亲一同下了楼，在楼下再次碰到了阴魂不散的李老太一群人，何笙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直接选择了无视。

李老太的孙子这次也参加了高考，只是他发挥并不好，成绩勉勉强强就能上一个中专。

何笙觉得自己这次真的算是扬眉吐气了，看着母亲带着几分得意，跟周围人说自己女儿考的是某某某大学，她瞄了李老太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她撇着嘴，一副很是不屑的表情。

何笙和母亲两个人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李老太带着酸味的牢骚：“谁说进了这个大学就一定是本科了，本科大学里面还有专科专业呢，你看那小姑娘那个样子，哪里有好学生的模样？”

何笙妈妈气得够呛，转身就要回去理论，何笙连忙拉住她，有几分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现在信我了吧，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都太闲了，没事就喜欢议论这个议论那个的，李老太也是，估计她大半辈子都是这样，也改不了了。”

这种人就是跟苍蝇一样的，不咬人但是恶心人，只是她毕竟都那么大岁数了，除了忍着，还能怎么样呢？

何笙在学校的时候安安稳稳，她本就好学，大学时一直拿奖学金，在校外也做了一些兼职，两年下来手里也攒了一些钱，又跟着同学在学校合着租了一个铺面，开了一个小店，两个人分工明确，经营得很好。

何笙买了一台不算太贵的车，年底的时候开车回了家。

何笙自己买了一台车这件事在小区里成了大新闻。

左邻右舍都围在车旁边啧啧称奇，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个不停。

“小笙小的时候我就说，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你看，我说准了吧！”

“还没毕业就开始挣钱了，真的太有本事了，小笙这孩子不但人漂亮，头脑还灵活，小笙妈，你可真生了一个好闺女！”

何笙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她熬了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

只是让何笙没想到的是，两人锁了车刚上楼不久，李老太就凑到人群里，幽幽地吐出了一句：“一个小姑娘在学校天天学习，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去赚钱？”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三秒之后，一阵细微的讨论声又传了出来。

“小笙确实越来越漂亮了，现在女大学生找富豪包养的事太多啦，保不齐她也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呢！”

“哎呀，我还记得她高中时候被一群男的送回来那个事呢，这么不检点的女孩子，傍大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人群里有几个稍微年轻的凑过来为何笙说话，“这辆车也不是什么名牌的，市价也就几万块钱，有钱人才看不上这种车呢。”

“就是啊，大学生在学校兼职赚钱也挺多的，就别总是编排人家了。”

人群里这几句话一冒出来，另一边的李老太重重嗤了一声，道：“什么叫编排，你看看小区里大学生那么多，哪个上学期间就能把车开回家的？至于她这车不是名牌，那还不简单，说明她被有钱人骗了呗！啧啧，现在的女孩子啊，越虚荣越好骗！”

几个年轻人看拉不回这个倔老太太的思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几个人转身散开了，留下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闲聊。

李老太瞅瞅三楼阳台的窗户，透过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窗，她正看到女孩子正和母亲在厨房有说有笑地忙活，李老太莫名想到了自己家里成天就知道打游戏的孙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和旁边的老太太说了几句周围人的坏话，然后气呼呼地背着手回家了。

何笙发现自己成为李老太的眼中钉了。

虽然自己打小就一直被这些老头老太太说闲话，但是她也知道，那都是因为老人们在家待久了没什么事情做，聚在一起闲聊解闷，难免不会讨论到别人家的问题。

只是奇怪的是，每次谈到自己家里的事，李老太都会莫名其妙爆出几句酸话来，听的人一多，以讹传讹的，这话就变了味道。

何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那个老太太了，看着小区里的老邻居总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而且不仅是说她，连带母亲也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何笙便忍不了了。

她买了几斤市场上颇贵的红心火龙果，拎着那些水果就去敲李老太家的门，李老太开门后见到是何笙，而且还拎着东西，她觉得有些意外，但是碍着面子，还是假装热情。

“哟，小笙来串门啦，左右邻居的，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呀！”

何笙礼貌地微笑，也没有进屋，把水果递给李老太之后，她淡淡地开口道：“李奶奶，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您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想问问，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让您老人家看不顺眼了？”

李老太的笑脸顿时变得有点僵，她尴尬地咧了咧嘴，“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你打小儿就乖巧，我一直都挺稀罕你的。”

“李奶奶，您这话说的，您自己信吗？”何笙依旧微笑，礼貌而疏离。

“您一大把岁数了，大道理应该比谁都懂，您也应该知道，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什么话说出口前都先好好想想，别真的假的胡编乱造到处传，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不代表我就不会生气。”

这番话说完，何笙觉得很解气，她装作没有看到李老太发青的脸色，潇洒地转身便下了楼，只感觉压在胸口的一股子浊气突然之间散了不少。

何笙觉得和李老太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怎么也该收敛点了。

事实上，李老太确实安静了一阵，但也只不过是一阵而已。

毕竟，说闲话，已经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了。

何笙毕业后不久，她进入了一家公司工作，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可靠的男人，没多久，两个人就结了婚。

婚后两人一直很恩爱，在工作的城市买了一套房子，只有逢年过节才回老家看一看母亲。

就在何笙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渐渐圆满的时候，母亲突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透着一种很疲惫的无力感，她说：“小笙，我都听说了，江晓他在外面养小三了，你别跟他过了。”

何笙又好气又好笑，她跟江晓的感情好着呢，这又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乱嚼舌根了。

“妈，江晓他不是那种人，你别听那些邻居瞎说啊。”

何笙挂了电话，她心里明白母亲一定会很操心她的事情，为了让母亲彻底放下心，她决定要和江晓一起回家，让那些满嘴跑火车的人好好见识一下她老公的人品。

不久之后，何笙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愚蠢。

两个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同进了何笙家所在的小区，一路亲亲密密说说笑笑，帅哥美女组合本就惹眼，再加上何笙本来就是小区八卦中心的话题人物，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探寻的目光，何笙皆没有理会，直接上了楼。

楼下聚在一起跳广场舞的人又开始议论了。

“哎？不是说何家闺女的老公在外面包小三吗？现在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啊！”

“你知道什么，大城市的人啊就是这个相处模式。再说了，都摊开了还怎么过日子，现在这样就这样了，凑合着继续过呗。”

何笙对下面人的议论一无所知，她回到房间和母亲聊些体己话，母亲说节能灯坏了，江晓立马二话不说地下楼去买灯泡了，何笙妈妈瞄了一眼女婿的背影，满意地笑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何笙见母亲对江晓变了态度，不由得呼了一口气，放宽了心，她跑到阳台去收晾干了的衣服，从阳台随意往下一望，正看到江晓被李老太叫到跟前儿去说着什么。

何笙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详的感觉顿时升了起来。

不一会儿，江晓拿着灯泡回来了，他看了一眼何笙，也就是这一眼，何笙发现江晓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

“楼下的老太太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何笙紧张地问，她凑到江晓身前，拉住他的手，“你别信啊，我从小到大，她一直看不惯我，一直说我的闲话，你一定不能信啊！”

“你慌什么？”江晓松开她的手，语气淡淡，眸光清冷，“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几件你以前的事情罢了？”

“我以前的事情？我以前有什么事情？”

大概是何笙的语气太急，江晓的眉头顿时锁紧，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你不知道吗？一定要我一件件说出来吗？何笙，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纯洁的女人，只是我没想到，你以前那么不检点！”

“我没有，我没有！”何笙感觉整颗心一下子变得冰凉一片，她哭着喊出这句话，听到声音的母亲出来查看，看到气氛降到冰点的两个人，她连忙走过去拉住自己女儿。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

何笙擦了一把眼泪，她挣脱开母亲，一把拽住江晓的手就往外走，“我从没做过那些事，我要去找她对质！”

“你是不是嫌不够丢人！”江晓一把甩开何笙，何笙一个没站稳倒在地上，江晓攥着拳头看着她，终归还是没有过去扶。

“何笙，你的名声烂成这样，你怎么还敢下去和别人对质？”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这句话江晓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何笙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她的身下是大片正在蔓延开的猩红血迹。

也是直到这一刻，江晓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怀了孕。

何笙肚子里怀了三个月的孩子没有了。

何笙的母亲因为这一场惊吓而引发了心脏病，不得不在医院治疗，而江晓也在这个时候跟何笙提出了离婚，因为他觉得，何笙怀的孩子是别人的。

多么讽刺。

她曾经以为的坚不可摧的爱情，原来是这般脆弱，脆弱到一个老太太的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斩断，那是他们三年的感情。

何笙的身体好转了些的时候，母亲还在医院里躺着，她回家去取换洗的衣服，刚好在楼下看到了一群闲聊的老人，李老太正在他们中间坐着。

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看到何笙回来了，李老太又有了八卦的新题材了，看到何笙进了门洞，她压低声音跟周围人说：“何家闺女前段时间不是被她老公打流产了嘛，我听说啦，她老公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何家闺女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黑黝黝的门洞里，何笙一直站在楼梯下，她没有上楼，而是站在角落里听外面那些人说着“闲话”。

听他们议论她不检点，不要脸，自作自受，活该流产，活该被丈夫提出离婚。

一片黑暗中，何笙无声地笑了，她缓缓地上了楼，打开自家房门，去了厨房，在案板上拿起了一把菜刀。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孩子，李老太在她身后小声跟别人说漂亮女孩子才不好，以后肯定是容易学坏的，一定会闯大祸的。

李老太说了那么多关于她的话，说得都不对，只有最开始的那句话是对的。

她确实学坏了，也将要闯大祸了。

何笙的双眼闪过一丝比寒冰还要冷的光，她捏紧了手中的菜刀，面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她沉默而坚定地走下了楼。

（《邻人言》海泊蓝 /著完）

主播：容止

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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