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诗词类 >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微信用户2年前 (2023-03-10)诗词类1233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中,这样描述一战与二战之间,这个正处于「黄金年代」的巴黎:「巴黎永远没个完,每一个在巴黎居住过的人的回忆,与其他人的回忆都不相同。巴黎永远值得你去,不管你带给她什么,你总会得到回报。」


巴黎的文化,通常被穿城而过的塞纳河所划分。在塞纳河右畔,是激进的超现实主义团体,居住着布勒东、艾吕雅、阿拉贡等超现实主义文学家;而在塞纳河左畔,则是离开故国,来巴黎闯荡的艺术家们。他们渴望着在这座兼容并包,又高手如林的城市中,获得一席之地。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不同于「超现实主义」这样明确的名称,艺术史用「巴黎画派」 来概括在塞纳河左岸的这个艺术家群。巴黎画派中,有毕加索、夏加尔、苏丁、莫迪里阿尼、藤田嗣治等艺术家。


由于背井离乡,身份的得失通常成为隐藏在艺术家作品背后的原动力。「贵公子」常玉,尽管在巴黎社交圈如鱼得水,对待画商却采取「不合作」的方式,最终在蒙帕纳斯的工作室,因煤气中毒而去世。他的作品,也直到上世纪 80 年代才被画坛重视。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与常玉不同,藤田嗣治这位「巴黎的宠儿」,极盛时,能使毕加索在他的画前,驻足三小时之久;而他极衰时,却被贬为歌颂战争的帮凶,被故乡日本抛弃,在巴黎逝世。他应该是最能阐述这种「身份的焦虑」的人。


1886 年,藤田嗣治出生在东京,是一个标配的「高干子弟」:母亲是幕府官宦家庭的女儿,父亲是当时日本陆军军医总监,兄长藤田嗣雄是法学教授。由于母亲的过早离世,他的父亲藤田嗣章,对他的管教格外严苛,并且希望他将来能够子继父业,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医生。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自画像,1931


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家教,往往是一对奇妙的化学剂。14 岁的藤田嗣治用信件的方式,向父亲大人坦白了自己的理想:「我想成为一名画家,请让我做喜欢的事,我一定会成功给你看。」


他有志气,艺术缪斯也有眼光。这一年,巴黎万国博览会召开的前夕,日本当局挑选了少年藤田的一幅水彩画,将它拿到巴黎展出。能让万博会抛出橄榄枝,他的天才必定是耀眼的,他的个性也必定是特立独行的。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1905 年,藤田嗣治考入东京美术学院油画系。他的老师黑田清辉,以明亮外光的印象派式的画法,为日本艺术家所著名。但叛逆的藤田不吃这套,他心中有自己的美的法则:


「指导我的黑田清辉老师说,要将黑色颜料从调色板上排除出去,这是不可理解的。我们作为东方人和日本人,熟知黑色的韵味,作为生命的黑色,为什么不能在油画中使用?我很快就决心在日本人的油画中,使用黑色。」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新信徒,1917


1913 年 6 月,大学毕业的藤田嗣治,终于踏上了前往巴黎的旅程。到达巴黎后,因为手头拮据,他住在房租相对便宜的蒙帕纳斯「Cite Falguiere」中。同住在这里的,还有莫迪里阿尼和苏丁等人。


在蒙帕纳斯,他的西班牙画家朋友尔蒂浊·德·扎拉特,带着他参观了毕加索的画室。众所周知,在 20 世纪初,以毕加索为中心的一批画家,在蒙马特高地掀起了现代主义的浪潮,并创作了第一幅立体主义作品《亚维农少女》。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


毕加索的作品,让藤田嗣治感到了极大的震撼,甚至可以说,动摇了他所持的艺术观。尽管在日本修读油画时,他对印象派的创作手法和视觉方式并不很赞同,但他毕竟是在日本国内美术学校,接受过系统油画教育的学生,印象派对他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影响。


而在巴黎,他亲眼看到了「以新的形式毫不犹豫的大胆革命」,他决心立刻放弃在日本学到的印象派画风。从毕加索的画室回到家,他就将黑田清辉老师指定的画具,砸得粉碎。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自画像,1936


初来乍到的藤田嗣治,不懂得巴黎艺术圈的运作机制。没有打开他的社交圈,也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艺术品商人,买他画作的人因此寥寥。没有收入来源的画家,只好变卖自己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来换取生计,在冬夜只好烧自己的画材取暖。


他标志性的「西瓜太郎」式的发型,也是在潦倒的那时剪的。起初修剪的原因是他付不起去造型店的费用,于是只好自己动手,采用了这个傻瓜式的锅盖头发型。这个发型就像是他在巴黎文艺圈的个人符号,再加上那副圆框眼镜,他的形象,已然令人过目不忘。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自画像,1922


想要在巴黎扬名,拥有一个奇特的造型远远不够。艺术家总得学会经营自己,换句话说,兜售自己。他开始出入舞会,结交更多的艺术家和模特。


有时他穿着和服,有时穿着希腊服装,自称为「蒙帕纳斯的希腊人」,有时甚至穿着女装。不久,巴黎就记住了这幅东方面孔。朋友们唤他为「FouFou」,在法语里的意思是「迎合他人的人」。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德包尔肯和鸟笼,1917

与巴黎的生活相互磨合的同时,他也在磨合自己。接触到了毕加索、卢梭、苏丁、莫迪里阿尼等一众画家之后,他开始寻求艺术上东西方的融合。


与从前在法国留学的徐悲鸿、林风眠不同,传统的学院教育对于藤田嗣治,毫无吸引力。每天 24 个小时,他有 14 个小时的时间呆在画室,研究、练习他认为的自由的风格。休憩的时候,除了社交,便是到卢浮宫去看画。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莫迪里阿尼作品


藤田嗣治在形成自己的独有风格之前,在各式各样的风格和流派之间徘徊。他练习过毕加索的立体主义,仿照卢梭创作过风景画。而对他影响最深的,莫过于莫迪里阿尼。


在藤田嗣治的许多人像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莫迪里阿尼式的,削长扭曲的脸型、色块平涂的眼睛,和曲线灵动的身体。在他的若干雕刻中,也可以看到莫迪里阿尼带给他的巨大的影响。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生活,1917


1917 年,藤田嗣治在巴黎举行了他首次个人画展,在此次画展上,毕加索在他的画前驻足了三个小时,这对他无非是莫大的鼓励。


这次展览的,主要是以线描为主的水彩画。在这些画中,我们仍可以看到鲜明的莫迪里阿尼风格。但与莫迪里阿尼不同的是,他的画作色彩更明朗,线条更清晰,人物动作更柔和,背景更平静,整体就像是换上了西方人面孔的浮世绘人像。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甘纳罗西塔,1923


西方世界显然对藤田嗣治这种,将浮世绘和西方绘画技法结合在一起的风格,非常感兴趣。如马奈、毕加索、梵高、高更等后印象派的画家们,也已经就如何结合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法,进行了长久而颇有成效的实验。


有了这些前人的铺垫,藤田嗣治日后的大放异彩,是可以预知的了。藤田嗣治来到巴黎的这个选择,是何其精准啊,巴黎与他是互相成就的。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侧卧的吉吉,1922


真正使他在巴黎名声大噪的,是 1922 年的法国春季沙龙展会。他的一幅《侧卧的吉吉》,吸引了全巴黎人的目光。


藤田笔下「乳白色的裸女」的名号,也遍布了巴黎的大街小巷。在传记电影《藤田嗣治》的开头,卡车正载着藤田嗣治的一幅裸体画驶向画廊,连路边卖水果的小贩见到,都能认出这是藤田的作品,甚至能说出画中模特的名字——当时被称作「蒙帕纳斯的女王」的「吉吉」。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侧卧的吉吉,1922


东方人自古以来喜爱肌肤白皙的美人,庄子《逍遥游》形容姑射山的神女是,「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白居易形容杨贵妃是「雪肤花貌」;日本的歌舞伎在表演时,从脸到脖颈都会涂上歌舞伎白粉。


藤田嗣治从此以「藤田白」在巴黎画界驰名。对这种描绘裸女的方法,藤田嗣治说,在着手创作女性裸体画时,他想开拓前人未曾涉及的新天地、新想法,「我们的祖先铃木春信、喜多川哥麿,都曾描绘过妇人的肌肤。我既为日本人,理应踏着先人的足迹,去描绘人的肌肤。」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横卧的裸女与猫,1923


西方画家在寻找新的色彩表现时,往往寻求的是,如何以令人过目不忘方式运用色彩,如何突破古典绘画的「真实」,寻求强烈的浪漫主义和表现主义的色彩呈现。


而作为东方人的藤田嗣治,更多的思考是「无色彩」(黑与白)和画作本身的关系。因此我们在他的众多裸女画中,可以看到乳白色肌肤与黑色毛发的对比,是如此鲜明,又是如此和谐。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女人像,1926


从日本漂洋过海而来的「异乡人」藤田嗣治,在此时终于形成了强烈的个人风格。他画中别人的影子越来越少,更多是他个人审美内的东西。藤田嗣治成为了「巴黎的宠儿」。他东方人的情思,和东西方完美平衡的绘画,征服了巴黎。


1929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箭在弦上,藤田轴心国公民的身份,多少让他在巴黎有些尴尬。于是在当年,藤田嗣治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日本,举办了多次个人展览。之后他又前往南美,边旅行边画画。战争爆发后,他回到日本躲避战火。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Moine Boudhistes Dans Un Temple,1928


艺术一旦沾上政治,就难以摆脱政治带来的阴影;政治一旦开始操纵艺术,就难以摆脱意识形态的滥用。


在当时,日本军政府将艺术作为宣传政治、鼓吹战争的工具,成立了一个「大日本陆军从军画家协会」。这些被挑选为「从军画家」的画家们,被派往中国、新加坡、菲律宾等地进行「写生」,借以鼓舞军人士气。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Chat couturier,1927


藤田嗣治作为「从军画家」的这段经历,使他获得了祖国的短暂的承认。他的一些画作,如《哈尔哈河畔的战斗》,用他高超的技巧,表现了日本军队的勇猛气势,赞美着胜利的时刻。而他的另外一些画作,如《阿图岛玉碎》则表现的是伤亡惨重的日本军民。


如果说前者,或许带有迫于当局而不得已的缘故,那么后者应当是他真实的感情流露,他说过:「在战争中,我只为那些可怜的士兵而画。」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阿图岛玉碎


二战后,日本美术界开始清算这些艺术家的责任(要我说,真是有些忘恩负义)。朝日新闻曾经撰文批评他:「不惜出卖自己的艺术资质,堕入平庸的写实泥潭,对军部阿谀奉承、卑躬屈膝……这种娼妓式的行为,不仅是他自身的耻辱,也是对全体美术家的耻辱。」


对祖国失望了的藤田,对此的评论只有一句:「画家之间不要争吵,祝愿日本画坛早日达到国际水平。」1949 年,他返回巴黎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日本。他说,「不是我抛弃了日本,是日本抛弃了我。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回到巴黎之后,曾经的「巴黎的宠儿」在此时,已不像此前那般得宠。人们对法西斯的仇恨,转嫁到艺术家的身上,曾经的艺术好友纷纷远离。处在夹缝中的藤田嗣治,又回到了他当初刚到巴黎的境况。


在身份上,他是「日本人」,而日本已经唾弃他了,巴黎是他的第二故乡,而此时的巴黎也以刽子手的帮凶的眼光,来看待他。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究竟应该维持「日本人」的身份,还是应该成为「法国人」?藤田选择了法国,因为相比有些疏离的法国,对于日本他已经毫无眷恋。


「我归来是为了在这里永居;我想死在法兰西,然后葬在蒙帕纳斯公墓,莫迪里阿尼的旁边。」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教堂壁画

仿佛是一种「看透」,步入老年的藤田嗣治,将自己沉浸在宗教画当中,并且加入了若干慈善组织,试图抹平过去留给他的伤痕。


73 岁之后,藤田嗣治正式受洗成为了基督徒,加入了法国籍。从此之后,他是「法籍日裔画家伦纳德·藤田·嗣治」,住在巴黎的郊外,创作宗教化和一些反映农村生活的作品,还造了一座小教堂,为它创作了壁画。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1968 年,他被安葬在了这座名叫「和平圣母」的教堂中,虽然不是莫迪里阿尼的旁边,但也至少是一个较为完美的句点。


电影《藤田嗣治》的一句自白,也许可以概括他的大半生:「我越是行事乖张,活得越是疯狂,就越接近真实的自己。


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 美在高处

免责声明
    本网站在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规定的范围内,只按现有状况提供文章发布第三方网络平台服务,本网站及其所有者非交易一方,也非交易任何一方之代理人或代表;同时,本网站及其所有者也未授权任何人代表或代理本网站及其所有者从事任何网络交易行为或做出任何承诺、保证或其他类似行为,除非有明确的书面授权。
    鉴于互联网的特殊性,本网站无法鉴别和判断相关交易各主体之民事权利和行为能力、资质、信用等状况,也无法鉴别和判断虚拟交易或正在交易或已交易之虚拟物品来源、权属、真伪、性能、规格、质量、数量等权利属性、自然属性及其他各种状况。因此,交易各方在交易前应加以仔细辨明,并慎重考虑和评估交易可能产生的各项风险。

扫描二维码推送至手机访问。

版权声明:本文由点度点度金讯时代-BLOG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lmwmm.com/post/595.html

分享给朋友:

“藤田嗣治,永远的异乡人” 的相关文章

悲欣交集

悲欣交集

悲欣交集 ,发表于2023-11-11 23:00 , , 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

守望

守望

秋意浓郁时你悄然北上 害怕温柔的秋风平静了你驿动的心?担心多情的秋雨留住了你的脚步?当我读懂你的双眸,无限思念,无言守望,谱写成半生的心愿。梦挥动翅膀,幻作不期而归的美丽。一曲相思,愁怯了寒露。我把思念筑成一个个驿站,漂泊的日子里为你遮风挡...

水中月

水中月

  爱是一条河, 拥挤的渡口总有人错过。 招招手…… 想踏的帆舟已远走。 上天造物弄人, 相爱的人差缘分, 越爱越真越伤心。 江边…… 看那月亮浮在水面, 折一段柳枝搅动江水, 把自己的身影模糊, 丢失的青春有谁来赔?...

一把伞

一把伞

  雨静静的下, 想起你对我说的话, 不论多大的雨, 也不用害怕, 加倍珍惜着, 你送我的雨伞。 送伞是举手之劳, 平常的像绿草一样清新自然, 千万别在你的心里泛起波澜, 我还有一把爱妻给我买的雨伞, 是玫瑰花的色彩,...

等待枪决!肖斯塔科维奇。

等待枪决!肖斯塔科维奇。

肖斯塔科维奇被誉为俄罗斯音乐史上,继柴可夫斯基之后的又一座高峰。这两位先后活跃于 19 、20 世纪的音乐大师,各自又代表了俄罗斯民族性格的两端。如果说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弥漫着诗意、忧郁,多愁善感,音乐语言精巧细腻,...

抽象与具象

抽象与具象

1945 年 1 月 19 日,常玉在《巴黎解放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一位中国画家对毕加索的见解》。他在文章里写道:“毕加索的作品其实一点都不难懂,甚至本质上是单纯的。当代绘画就跟从前的大师绘画风格一样,整体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