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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微信用户1年前 (2024-01-18)诗词类645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罗埕抬勾栏女子为平妻那日。

我一把火,将罗家烧了个干净。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屋子里炭盆将熄,无端憋闷。

丫鬟们一个个皆不见踪影,我有些喘不上气,起身徐步迈至门口。

推开门扉,汹涌的刺冷迎面直窜进心窝,我浑身一激,蓄在喉咙口的干痒再也压制不住。

我捂住口鼻,猛烈咳嗽起来。

“夫人!”

红豆快步从院内奔过来,扶住我往屋里去,反手阖上门。

“正当春寒,夫人身子才将将好转,切莫再出去吹风。”

靠坐到桌边,我连喝两杯温茶,才勉力止住咳意,“你不是在母亲院里帮忙,怎地回来了?”

红豆朝我眨眼,狡黠轻笑,“奴是偷着跑回来的。

“夫人这病拖得时间太长,身边连个贴心侍奉的都没有,奴实不放心。”

待胸口气息渐平,我忙开口,“我无事,你赶紧回那边儿,以免被牵连责罚。”

“老夫人午憩,没一个时辰醒不来的。”红豆将重新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塞进我怀里,指尖寒意迅疾消融。

“夫人,”红豆跪坐在地上,脑袋一歪,靠到我腿侧,“他们罗家这般欺负人,您如今……后悔嫁过来吗?”

我一愣,垂目看向她略带愁绪的稚嫩面容。

小丫头不过也才十四岁。

“张嘴闭嘴嫁人的,想我把你许人了?”

我勉力撑着嘴角,笑语吟吟,抬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夫人休要打趣我。”

红豆偏过头,不让我窥得她隐隐泛红的眼眶,“嫁人有何好?就连世子这般从小知根知底的男人都变了,以前不说是如珠似宝,至少也谈得上举案齐眉。

“如今世子南下归京了也不着家,听说还在外面与勾栏女子不清不楚——”

“不至于。”我强撑的笑意落下,只轻抚了抚她的发尾,“他只是忙于公务,罗埕……不是那样的人。”

她倏地噤声,死死咬着下唇,“反正世子就是变了!什么此生惟愿您一人,骗子!”

我暗叹一声,胸口沉甸甸,眸光怔怔盯向虚空,“我不知。”

不知罗埕是不是变了,不知自己是不是悔了,我抬首望向窗外萧蔽的枇杷树,只觉心中一片茫茫然。

“砰!”

门兀地一声被推开。

“夫人可真有闲情!”一道吊高的女声随即而至,张婆子端着手,斜眼环视一圈屋内了。

“夫人大白日里屋内躲懒,怕是有三五日未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吧?”

“你休胡说!”红豆迅疾立起,挡在我面前,“我家夫人病了,怎得在张妈妈嘴里就成了偷懒,红口白牙这般诬赖人!”

“你个贱坯子!”张婆子猛地举起手来。

“张妈妈——”我出声制止。

大掌停在红豆脸侧,堪堪只余一指距离,到底还有所顾忌。

我沉下脸,冷冷瞧她,“张妈妈好大的威风,莫不是忘了这西园是谁做主?”

“老奴不敢。”张婆子讪笑道,“只是夫人久不去老太太那里伺候,世子知道了恐怕不喜……

“且这小奴原是送去老太太身边代夫人尽孝的,如今时不时跑回来,外人若看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嚼舌根呢,老奴只是为了夫人着想。”

“明明是你们迫夫人送我去的!”红豆毕竟年纪小,一遭激便藏不住话。

“夫人病得重,你们还将她身边人都遣走,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放眼京都,哪家世家大族有我们夫人过得这般憋屈?!”

“你这小贱蹄——”

“红豆,慎言!”我撑着红豆的手肘起身,唇边勾起嘲讽,“我正打算去主院向母亲请安,西园的事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张婆子嘴角下撇,不情愿地服了服身,“西园自是夫人您做主,不过奴奉了老夫人命,逮这偷懒的丫头回主院受罚,劳夫人行个方便。”

“不必。”我执手挡在红豆前面,“我自会去母亲面前请罪。”

“那就休怪奴冒犯了。”张婆子冷嗤一声,转脸朝门外挥挥手,“把这贱奴押走!”

几个精壮的婆子涌进门,七手八脚就要过来拉扯红豆。

“住手!”我一口气没提上,又是一阵急咳,“你们敢——”

“夫人——”二门外的小丫头从远处跑来,急急高呼着,“世子爷回来了!”

婆子们俱惊,下意识撒开了手。

我心里骤然一松,视线不由自主偏向小丫鬟的身后方向。

从小到大一遇到麻烦,我还是会习惯依赖他,“世子人在哪里?”

“已经到二门外了。”小丫鬟气喘吁吁,目光里隐隐似有不忍,“世子他……还带了个人。”

“带人?”我嗓子眼忽地有些干涸,“是谁?”

小丫鬟有些不敢直视我,声若蚊蝇,“是……春凤楼的妙鸢姑娘。”

春凤楼,京都最具盛名的勾栏之地。

后脑如同猛遭一记闷棍。

我眼前发黑,眩晕中手慌忙撑向桌台,茶杯俱碎成一地。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我在红豆的搀扶下,不徐不疾往主院走去。

听闻世子中途掉头去了老太太处,原在我屋里闹哄哄的一堆人顷刻散去,忙不迭到主院看热闹。

我们主仆皆沉默着,往日里闭着眼都能走的一段路,今日竟觉得漫长。

立在主院外,一道门,轻易将里面的热闹与外面的冷清割裂。

听着淌淌的欢声笑语,我长吁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儿媳向母亲请安。”我垂眼下拜。

满室遽然一静。

数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好一会儿,头顶处方才响起一声懒懒的“起来吧”。

我起身,缓缓抬头。

罗埕一袭玄色长袍,挺括立在上首,朗目疏眉,气度非常,偏又自带三分拒人千里的冷意,令人望而却步。

视线笔直迎上他幽深的黑眸,再寸寸下移,落在他与旁人交叠的广袖上。

“如意。”罗埕大步走过来,自然而然执起我的手,“你看我带了谁回来?”

他身后的粉衣女子盈盈一服身,言笑晏晏,“经久未见,妹妹可曾记得我?”

熟稔的语气令我一怔,细细望去,眼前人与记忆中某道身影逐渐重合。

“沈鸢……”

话音刚一脱口,我才惊觉,这远比他带回勾栏女子所带给我的冲击大得多。

万万没想到,名噪一时的妙鸢姑娘竟然就是沈鸢。

“到底是生分了,妹妹以前可是唤我鸢姐姐的。”沈鸢亦上前,亲昵地握住我的手。

“呀!手怎么这么冷。”沈鸢神色微动,眼底盛满担忧,“瞧你脸色发白,可是身子不适?”

“夫人病了吗?”罗埕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着个冰坨子,不由蹙起长眉,“怎么回事?”

“还好意思问,你怎么做人夫君的?”沈鸢斜眼睨他,一颦一笑较从前更添几分风情,看得罗埕挪不开眼。

“还不是为了找你。”罗埕轻咳一声,带着几分外人不易察觉的宠溺,“找得我昏了头。”

原来不管过去多久,有些事始终不会变。正如沈鸢一出现,罗埕的眼里便再也看不到旁人。

我稍一使劲,挣脱了他们俩人的手。

年幼时,我们三家皆在苏杭一带为官,因着父母是世交,我们三人也成了青梅竹马的好友。

沈鸢是我们中最为出挑的一个,出尘绝艳的美貌,敏思又素有才名,她爽朗大方,犹如灼热的红日,是大家追捧倾慕的对象,罗埕自然也不例外。

而我,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因为过于安静,老被罗埕调侃像块木头。

原本她与罗埕乃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我也守着自己的心意从未越矩,不承想,沈家在党派之争中落败。

一夜间,沈鸢这个天之娇女陨落,下落不明。

罗埕势要与心爱之人共生死,却被他爹娘死死锁住,连家门都迈不出去。

他以不吃不喝做抵抗,成日烂醉如泥,罗世伯只得央我前去劝慰。

我沉默守在他身旁,待他冷静下来后,便适时递上一碗温粥。

一开始他会凶狠地砸碎所有碗碟,红着眼睛让我滚,我不以为杵,则是平静地再从篮子里端出一碗,递给他。

“外面还有一大锅。”

罗埕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直接气笑了。

“许木头,你这人是不是没心肝,你知不知我爹娘怕受牵连,已经在同你家议亲,被人利用了还巴巴儿跑过来落人口实,你傻不傻?!”

“我不叫许木头。”我一字一顿,认真看向他,“也不是没心肝,不管长辈作何打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皆出自本心,至于议亲……

“反正迟早要嫁人,知根知底的总比盲婚哑嫁要好。”我撒了生平第一个谎话。

他一怔,幽深的目光若有所思钉在我脸上,直至我不适地撇开脸。

“你说的对。”良久,他颓然躺倒在床上,嗓音空寂,“许木头,随我去京城吧。

“我娶你,反正——”

那日,斜阳余晖轻扫过我垂下的眼睫,我孤坐在圆凳上,假意没听见他最后那句小声的呓语。

“……反正不是她,娶谁都一样。”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幸而陛下英明,沈家能重新得以重用,真是守得云开了。

罗老太太乐得眯起眼,伸手示意沈鸢过去。

“好孩子,这么多年漂泊,可苦了你了。”

她半搂住沈鸢的肩,疼惜的模样不似作伪,“那御赐的宅子还待修整,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以后罗府就是你的家。”

“那鸢鸢可厚颜赖这儿了。”她俏皮地冲罗埕努努嘴,“就怕时间长了有人嫌我烦。”

“你看埕儿脸上可有半分不愿?”

“西园中有一处院子,景色很好。”罗埕眼中俱是笑意,柔声道,“你应当会喜欢。”

我定定看着上首,好一派其乐融融,丝毫不见当年两家恶语咒骂的场景。

“夫人……”红豆扯了扯我的衣袖,目露担忧,“您别难受。”

我怔怔回头,半晌,低声开口,“没有难受。”

“瞧我高兴得只顾着说话,冷落了我们小如意。”沈鸢忽地话音一转,像是才想起屋内还有我这号人。

她一开口,满堂的注意力又重新聚在我身上。

“如意妹妹,姐姐且叨扰你一段时日,没有不妥吧?”沈鸢望着我,媚眼如丝,我已不大能看出她从前矜傲的影子。

“如意她高兴还来不及。”罗埕看也未看我,便替我回道,“怎会不妥——”

“的确不妥。”我淡声打断他,诚实坦言,“你与罗家并无亲属关系,又值适嫁年纪,长时间住到这儿的确不妥。”

“许如意!”罗埕不可置信地看向我,面沉如水,“母亲在上,此事何时允你置喙。”

“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媳妇儿。”罗老太冷笑连连,“往日里我说她半点不是,你还同我起龃龉,现在知道了吧,她就是这般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是她先问我的。”我面无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

“当初我就说她心机深沉,不能娶进门,你非要娶。”

罗老太重重叹了口气,“我只当上辈子造的孽,招了个丧门星,成日里来气我。”

“当初是您亲自上门,赞我文静贤淑,天降福星,执意向我爹娘求娶我。”

我一字一句讲得很慢,不想被他们听出嗓音里的颤抖。

“哎哟!”罗老太索性闭眼仰过头去,一只手捂住胸口,“气死我算了。”

“许如意。”罗埕脸色愈发冷冽,“跪下!跟母亲认错。”

我竭力忍住咳意,“不知如意何错之有?”

“你——”

“老夫人,红豆已经逮回来了。”张婆子适时凑上来,急着表功,“她趁机偷懒,又跑回西园去了。”

“还敢觍颜问你何错之有?这错不就来了。”罗老太眉梢上扬,“纵奴作恶,惫懒私逃,今日埕儿也在,刚好整顿一下家风,就将许如——”

“——将恶奴押到院中,重打二十大板。”罗埕忽地截断老太太的话,“让内院的奴才都来看着,以儆效尤。”

“埕儿,你又护着她!”罗老太一掌拍在扶手上,恨恨道,“不过是个克死双亲的不祥之人,也就我们罗家心善,才肯收留她这个孤女。”

我咬破舌尖,嘴里弥漫起满腔腥气。

“母亲。”罗埕黑眸眯起,眼中半含警示半含威压。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的维护是出于怜惜,大抵……是因为我还担着这世子夫人的头衔罢。

沈鸢起身,轻步走过去,推了推罗埕手臂。

罗埕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最后勉强解释了一句,“你口中的不祥之人,她是我的夫人。”

果然如此。

我勾起唇,淡淡笑起。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起初,我爹娘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耐不住我那时中了邪般,满心满眼全是罗埕,非他不嫁。

沈家被官家处置后,罗埕像脱去一层桀骜浮躁的少年气,变得愈加深沉平静。

他直接越过双亲,开始与远在京城的罗家本家走动,而每每从京城回来后,他就拉着我去城外跑马。

风声凛冽,呼呼刮过耳侧,直至跑到精疲力竭,他才会勒紧缰绳停下来。

低沉的落日中,他将我圈在马背上,忘情地亲吻。

无数次,我偷偷掀开眼帘,窥见那双冰封的黑眸一点点融化,流淌出绵密的柔情。

无坚不摧的人偶然展露的脆弱,足以令人心软。

更遑论,这人还是自己自小便藏在心底的秘密。

半年后,皇帝私服出巡遇刺,罗埕以死相护,成为罗家本家最大的功臣。

晋封世子那日,罗埕亲自来我家求娶。

我一度以为,那是我的念念不忘,终于有了回响。

只有我娘眉头深锁,担忧不已,“乖囡,他之前还对沈家女儿矢志不渝,转眼不过一年又钟情于你。

“此人若不是薄情冷心,便是心机深沉,你们之间……毫不对等,娘怕你将来后悔。”

“可爹不是从小就教我要勇敢吗?”我伸指,抚平阿娘的眉宇,“不能因为以后也许会后悔,我就害怕,不去开始。”

“京城路途遥远,若你受欺,阿爹阿娘如何能在第一时间护你?”阿娘秀气的眉间,捋也捋不平。

“罗埕不会欺我。”我扑进阿娘怀中,语气里盛满甜蜜,“若他有一天对不住我,我便与他和离。

“到时候我立马写信回来,你们就遣弟弟来接我回家。”

屋外炮仗噼里啪啦响起,媒婆高呼着:“新郎官到了。”

人声鼎沸,喜气冲天。

我憨笑着,任由红盖头落下,隔绝了阿娘重重的叹息声。

出嫁后,罗埕待我如珍似宝。

我们泛舟游湖,吟诗作画,一起在院中种下片片枇杷树,对坐回望,相视一笑皆是恩爱。

我以为余生足矣。

直至一年前,爹娘几番活动得以有机会平调入京,我以为我们一家终于能重聚,却未料他们来京路上遭流民冲击,意外身亡。

许家式微,弟弟毅然弃文从武,只身一人奔赴边塞。

临行前,他着人递来一封简信:

‘姐姐,我去为你挣个功名,做你靠山,不让罗家有胆子欺辱你。’

顷刻间家破人亡,我心神俱伤,哀毁骨立,一病不起。

罗母逐渐变了嘴脸,我敬她为尊长,百般忍让,却未曾换来半分体谅。

而我一直以来视为依靠的罗埕忽地忙碌起来,与我渐行渐远。

而今,我总算明白他在忙什么,原来他是在为沈家翻案,救他心爱之人于水火。

“红豆是我许家人,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你们罗家惩戒。”

我冲进院中,伸手拦住行刑的人,“谁要动她,就踩过我身体去。”

“许如意!你如今愈发不知所谓!”罗埕脸上怒气难掩,“什么许家罗家,你是我罗家妇,就得守罗家规矩。”

“若我不守,你又当如何?”我无声扬起唇角,“要休了我吗?”

“许如意!”罗埕上前几步,毫不收力地扯过我,“你竟敢为了一个奴婢如此胡言乱语,看来我往日真将你纵坏了,别说二十大板,我今天就算打死她也不为过。”

我毫无波澜地移开目光,“那便将我一同打死。”

“你!”

“罗埕,别说赌气的话。”沈鸢适时出声,温柔伸手分开我俩,“如意妹妹只是一时气恼,你身为男子,怎地不让让她?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都当她是亲生小妹一般疼爱的。”

不知是否有意,她牵住罗埕的手没有分开。

“就当给我个面子吧。”沈鸢回头,冲老太太撒娇一笑,“闹成这样,我可真不好意思住下了。”

“算了算了。”罗老太太一挥手,“吵得头仁儿疼,就看在鸢鸢面上,且饶她一回。”

我心里稍安,紧绷的身体霍然松下。

起码保住了红豆不受皮肉之苦。

“不会张口言谢吗?”罗老太厌恶朝我一撇眼,“鸢鸢好心为你求情,你就这么不知感恩?也不知是什么教养……”

“夫人,不要为奴婢求他们!”

红豆从木凳上滚落下来,抱住我的双膝,“让他们打便是!”

我缓缓摇头,“他们想打的不是你。”

而是我许如意的脊梁骨。

“如意。”罗埕抬抬下巴,沉声道,“还不跟鸢鸢道谢。”

脑中忽地响起最后那夜,阿娘沉沉的叹息声,一股热意子顺着鼻腔,直冲进眼窝。

我立在院中,目光穿过众人,看向不远处笑得一脸大方的沈鸢。

不管什么时候,她永远优雅体面,永远俯瞰着我。

我缓缓屈膝,平声道谢,“谢沈姑娘一片善心。”

——阿娘。

“谢罗世子,”我又一服身,眼眸中光亮尽灭,“宽宏大量。”

——我想回家了。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罗埕将沈鸢安置在西园的最南端。

与我的院子遥遥隔着一个莲池。

自从沈鸢住进来,西园仿若重新焕发生机,变得热闹非凡。

不管多晚,我常常能望见那边燃着的荧荧火光,和时有响起的丝竹嬉笑声。

罗府皆传,她将会是罗埕纳的第一个贵妾。

而我与红豆这边,像是被罗府遗忘的角落,静到可怕。

罗埕来找过我一次。

他负手站在院门口,语气疏离,“你可知错?”

我斜躺在摇椅中,阖目不愿看他,口中依然是那句,“不知如意何错之有?”

“冥顽不宁。”他冷笑着,“既然你头脑发昏,就继续禁足在这院中好好反思,我且等你主动来认错的那日。”

罗埕拂袖而去后,红豆满是不解。

“世子是何意?他为何总要我们认错?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轻轻一晃,摇椅慢悠悠摆动起来,“喜欢你时,你错也是对,不喜欢你时,你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任那狐媚子登堂入室?

“当初求娶时,他明明承诺过老爷夫人,此生惟愿您一人,永不纳妾。”

红豆眉宇染上急色,“不如,您跟世子服个软?我瞧着世子还是很在意您的。”

“对啊,如意妹妹何不服个软撒个娇?”沈鸢款款从外走来,笑意盈盈,“若是不会,要不要姐姐教教你?”

我脚尖一点,停住,转眸看向她,“你真的是沈鸢吗?”

沈鸢一怔,笑意淡下,“妹妹这是何意?”

“我认识的沈鸢高洁傲气,冰凌花一般,她不会如你这般讲话。”

沈鸢唇边的笑再也佯装不下。

“谁准你进来的!”红豆愤而起身,挡住沈鸢继续上前,“我家夫人是总督千金,大家闺秀,岂能如你这般风月做派,以色侍人!”

沈鸢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怨毒的目光直直扫向红豆。

“我也曾是世家贵女,大家闺秀,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指不定哪日你家高贵的小姐就会被碾进泥里。”

“毒妇!”红豆气得小脸憋红。

“红豆。”我直起身,冲她摆摆手,“退下吧。”

“毒妇如何?娼妓又如何?”沈鸢一挥手,衣袖掩过眼角,笑得肆意酣畅,“偏你家世子喜欢得紧,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勾勾手指头,他就任我驱使。”

我平静望向她,没有出声。

“不信么?”沈鸢有些恼怒,“你以为他为何娶你?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父亲的关系往上爬,为了替我沈家平冤。

“他对你半分感情都无!”

我忍不住轻叹一声,“你真可怜。”

“许如意,你凭什么可怜我?从小到大你样样不如我,你喜欢的人也只喜欢我。”

她紧握着拳,指尖几乎嵌进肉里,“罗埕他一定会迎我进门,你有什么资格来可怜我!”

“若你真的那么笃定,就不会来我这里。”

我掀眼,淡声开口,“你以前说过,无能的女子才会去寻另一个女子的麻烦,若他真心爱你,早就为你铺好坦途,哪用你今日到我这里汲汲营营。”

沈鸢眸色遽然一慌,很快便又镇定下来。

“罗埕只是一时习惯了你而已,他很快就会清醒,知道该怎么取舍。

“你不用心存侥幸,以为他对你动了真情。”

我自嘲勾唇,失笑着摇摇头。

他们不知,自从那日沈鸢一出现,我便什么都懂了。

我那自作多情,镜花水月的八年。

赔上整个许家的八年。

不过就是个笑话。


夫君娶平妻那天,我防火烧了家

当今陛下为了补偿沈家后人,破例封沈鸢为县主。

册封的圣旨一路敲锣打鼓送到罗府。

罗老太太特意将我叫到正堂,要我亲眼见证沈鸢受封的风光。

“如意,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罗老太挥退其他人,只留下我,难得的温情软语。

“如今沈家复起,是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若能亲上加亲,对埕儿的助益不必我细说,你定能明白。”

我笔直立在堂中,轻声问,“罗夫人希望我如何?”

她一听,脸上笑意更盛,甚至没发现我已经对她变了称呼。

“果真是好孩子,原想着只是将沈鸢纳进来,谁知她一步登天成了县主。

“县主哪儿能为妾啊,那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偏埕儿又死心眼,不愿放你走,可我想着,不能让你受这贬妻为妾的委屈——”

我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纵使心里有所准备,也未料到这家人能做到这般无耻的地步。

...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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