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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微信用户5个月前 (12-01)诗词类242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刚刚产后复课,米露就因为漏奶而遭到家长投诉。

说她作为老师行为不端,衣服上满是漏奶的奶渍,有损师风。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今天是产后复课的第一天,米露迎着清早微凉的风骑车赶往学校,担心和焦虑就像两支粉笔,在她心上不断唧唧嘎嘎地画出小宝那张哭到涨红的小脸。

才刚三个月的婴儿,就已经知道循着声音找寻妈妈的方向,一逗就咧着小嘴,甜甜地对着她笑。那笑容让初为人母的米露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甜美起来,一颗心柔软得不得了。

可现在,那个肉嘟嘟的小家伙可能正在外婆的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哭的委屈巴巴,正等着妈妈轻轻地接过,柔声细语地拍哄着,再香香甜甜地喂上一口母乳。

一想到这里,米露的心突然就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揉搓了一把,难受得眼泪几乎就要落了下来。

或许是连锁的生理反应,她感觉自己的胸部也隐隐地不舒服,鼓鼓涨涨的,垫着的防溢乳棉垫也潮潮的,就像她现在湿漉漉的心情。

她真的想不管不顾地掉头回家。

她是一个老师,但是,她也是一个妈妈。

一路胡思乱想着,她已经到了熟悉的校门口。

一声声充满着稚气的“米老师”,饱含着激动和惊喜在她周围响起,好像是条件反射,只一瞬间,她的心理身份就切换成为了一名老师。

休产假之前,她把她的第一届学生尽心尽力地送进了初中,从来没有因为孕期的各种不适而请过一次假,落过一次课,相反,她几乎是整个年级最拼的那个。

为此,丈夫黄征总是颇有微词。

但是能怎么办呢?这是她出了校门站上讲台带的第一届学生,从小小的哭包和调皮蛋,一天天的看着他们长大长高成为小小少年,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和感情。

六年的相处,一天天叠起来的日子,那些平凡琐碎的日常,到了即将离别的时刻,都是那么的珍贵和让人不舍,在还能看着他们的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

休产假的前一天,她去了空空如也的教室,心也空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孕激素,她总是控制不住偷偷地落泪。

看着角落的那棵肉肉,是班级的团宠,后面的黑板报,是几个孩子共同努力了两天的成果。班级门口的流动红旗还挂在那里,那是全班娃娃的骄傲,讲台的抽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很多很多零食,仔细想想应该是孩子们离开前放的,那应该是他们唯一一次集体违反班级公约,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站在教室里,第一次觉得孤独,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眼泪爬了满脸,扬起脸来还是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滴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石老师站在了教室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等她自己平静下来,才安慰地拍拍她的胳膊,轻声说:

“你们那届也是我的第一届学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以后,你的从教生涯有了不一样的、或者说不好的体验,你就想想今天的眼泪,想想这满满一抽屉的零食……”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现在喊她“米老师”的并不是她教过的孩子。

她猜测,这是她即将要接手的班级学生,五年级(四)班。

这个学年上个学期的学时还有近两个月结束,五年级(四)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却出了意外,休了长病假。

米露的内心是有点忐忑的。

毕竟不是自己从一年级就带起来的孩子,不管是性格习惯还是教学方法,孩子和老师之间都面临着重新磨合和接纳的问题。

还有就是,师生之间将近五年时间建立起来的感情,更是谁都无法取代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孩子们的眼里,她都是一个介入者。

米露担心的恰恰是这一点。

仅仅这一点,就可以让她的课堂预设偏离轨道,让她的教学效果事倍功半。

但是她相信,付出就会有收获。

这一刻,她满心都是怎么当好新班级的老师,让孩子们尽快适应新的教学方法,平稳地完成过渡。

这对心理还不成熟的孩子来说是一次挑战,于她也是。

她暂且把自己那个肉嘟嘟的宝贝抛在了脑后,只是越来越满涨的胸部,让她走路都觉得隐隐作痛,她打算等第一节语文课上完就去背奶,利用中午的哺乳假再抽空送回家,作为宝贝下午的口粮。

思绪突然划过下午即将召开的班级家长会,趁着中午回家她打算简单冲个澡,再换件衣服,因为母乳喂养,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味道。

初次与家长们见面,形象还是很重要的,良好的开端,有利于以后班级工作的开展,也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上午的教学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虽然课堂气氛不那么活跃,但孩子们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这让米露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她给妈妈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屏幕里的小宝嘟着小嘴睡得正香,只是泛红的脸蛋和鼻尖还在透着满满的委屈。

米露想哭,又生生地忍住眼泪,嗓子哽的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到她踏进家门把那个奶香的小娃娃抱在怀里的时候,那团棉花又化成了满足,软软地溢满她的胸腔,她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终于等到母亲怀抱的孩子,吃了母乳后反常地不愿意入睡,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母亲不住地咿咿呀呀,像是在述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安。

米露一开始还很有耐心地拍哄着,她是想等小宝睡了再走,可眼看着墙上的时钟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孩子却仍然毫无睡意,她不禁心急起来。

妈妈走过来,边逗弄着边抱过孩子,示意她赶紧收拾一下出门。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米露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极力不去回想哭到撕心裂肺的孩子。

没来得及洗澡,她换了件干净得体的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看起来利索又精神。

陆续到来的家长相互间寒暄着落座,眼睛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讲台上的米露,而后便是窃窃私语的议论。

中途更换主科老师,家长担忧的更多,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后一位家长姗姗来迟的时候,家长会的议程已经进行了大半。

米露出声询问孩子的姓名时,这位迟到的家长粗声粗气地说出一个名字——胡一安,而后便自行走到教室后排落座,没有丝毫的歉意和解释,相反,米露敏锐的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挑衅。

稍微回想一下对这个班级情况的了解,在大脑里快速搜寻了一下胡一安的名字:个头很小,成绩一般,但是班级里的小摩擦和小争端,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不交作业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尤其是胡一安的妈妈,非常不好沟通,她总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家的孩子处于身高劣势,肯定是受欺负被针对的那个。

稍稍停顿片刻,刚回过神来的米露,就看到旁边坐着的一个妈妈犹豫着起身,给她披上来一块丝巾,还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米露一愣,环着胸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前胸的衣服,果不其然,黏腻腻的一片。

她的脸瞬间涨红,防溢乳棉垫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位,衣服上一片潮湿的奶渍。

她对着那位细心的妈妈投以感激的目光,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稍显尴尬的微妙气氛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打破,米露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震动声的来源居然是她放在讲台上的手机。

她快速走上前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妈妈”,犹豫了一下,狠心地挂断,而后静音。

难道是小宝又哭了?吐奶了?心中的担忧胜过了众目睽睽之下黏腻的奶渍带来的难堪,好在家长会已经接近尾声,她强作镇定,努力地平复情绪。

站在讲台上的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老师。

面对家长们或同情或回避的目光,她沮丧的已经无暇顾及,更没有留意到教室后排那声嘲讽的轻笑。

家长会结束后,孩子们也跟着家长一起放学了。

米露站在教室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位家长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便连忙拿起手机。

妈妈的未接来电和丈夫的未接来电,一下子让她慌了手脚,对小宝的担心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心慌得厉害。

赶忙回拨给妈妈,长久的“嘟嘟”声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一遍又一遍。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爸爸摔了。

自从米露怀孕后,爱女心切的他就让米露妈妈赶来照顾女儿,他一个人留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照看庄稼,开始了独居生活。

米露和丈夫也试着劝说他过来一起生活,也方便相互照顾,但每次都被爸爸断然回绝,他离不开他一辈子朝夕劳作的土地。

米露打通丈夫的视频电话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雪白的墙壁和刺眼的灯光。

爸爸扛着一袋玉米从二楼下来,准备磨碎了喂家里养的鸡,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小腿骨裂。

邻居们七手八脚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拨通了米露妈妈的电话,这种时候总要有自己的家人在身边照顾才稳妥。

米露的眼泪流了满脸,可丈夫身后病床上的小老头还在对着镜头笑呵呵地叨咕着:

“不疼,不疼,多大了还哭鼻子,我几天就能满地乱跑,就是孩子跟你妈回来了,要受苦喝几天奶粉了,这事儿都赖我,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帮你的忙,还净给你们添乱……”

“我这个不严重,几天就能出院,到时候就让你妈领着小宝回去,你好好上班,一个人在家也要好好吃饭……”

“明天我就让黄征回去,不能耽误你们的工作,这次多亏了他跑前跑后……”

爸爸的头发花白,一边努力故作轻松地笑,一边悄悄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却一不小心就露出了手上的伤。

应该是摔下楼梯的时候,台阶刮伤的吧。

米露紧紧抿住了嘴巴,她不敢开口回应,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心疼又愧疚的情绪,会嚎啕大哭。

她似乎从未担心过爸爸,没想过坚韧强大的爸爸也会像这样躺在那里需要别人的照顾。

“我在就行了,我会好好照顾咱爸的,我请了一周的假,你就不用过来了,毕竟你才刚刚回到岗位……”

“小宝就先喝几天奶粉,咱妈在家里照顾着她,咱爸说,医院的细菌多,又有很多病人,不让咱妈带小宝来医院……小宝很好,不要担心……”

“要不了一周就能出院,让咱妈在家照顾咱爸,医生说咱爸的腿不能长途颠簸,也没办法带回去照顾,到时候不行……就接小宝奶奶去家里照看几天……”

米露移开手机擦了一把眼泪。

她知道丈夫在尽力地安慰她,以丈夫家的情况来说,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婆婆是公公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丈夫的继母,自从认识丈夫以来,也只见过寥寥几面。

印象中,丈夫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原生家庭,家中的书房里,甚至还摆放着他已故亲生母亲的照片。

现在想来,或许这也是从她怀孕到生产,爸爸就让妈妈寸步不离照顾她的一个原因---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体贴女婿的为难。

“不用不用,我这把子身子骨,棒得很,出院就让你妈妈去,我没事……”

手机里传来爸爸急切的声音。

抹了一把眼睛,米露对着镜头裂开嘴笑了笑,

“等你出院再说嘛,你先好好养着,要听医生说的话,让妈多炖点骨头汤给你喝,吃啥补啥……”

爸爸认真地答应着。

米露不知道,她的那咧嘴一笑,真的比哭还难看的多。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没有了小宝咿咿呀呀的笑声,没有了妈妈的唠叨,也听不到丈夫回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只剩她一个人的家显得那么的冷清和空旷。

可没等她难过的情绪继续发酵,就迎来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投诉。

投诉的事由,米露老师行为不端,在家长会这样的公开场合管理不好自己的仪容仪表,衣服上满是漏奶的奶渍,有损师风,可想而知其教学的专业性值得质疑,对五年级的孩子来说,起到了不好的引导……

米露有点错愕。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管理不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我承认,这怎么就上升到师风和教学了?

“对孩子不好的引导?那次家长会,孩子们都在操场上,教室里只有家长,而且只有那一次,后来我都很注意……

“我要怎么做?为我无意的漏奶和衣服上的奶渍而再开一次家长会道歉吗?那会不会又会被投诉占用大家的时间?

“投诉人既然是家长,那肯定也有孩子吧,他们的孩子不吃母乳吗?孩子的妈妈没有漏过奶吗?他们小的时候,没喝过母亲的乳汁吗?就非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米露的眼圈红了,因为不解和委屈。

“米老师,你太激动了。坐下来,喝杯热水,天气凉了。”

石老师拍拍她的胳膊,轻轻地拉着她坐下,塞给她一杯水。

水很烫,潮热的热气氤氲在米露的脸上,眼泪落在杯子里,溅起微微的水晕。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突然赌气地把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想说话却又顿住,只不甘地鼓着嘴巴。

“怎么了?眼泪落的太多,把水兑咸了?”

石老师一直静静地看着米露,这种孩子气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地调侃自己的学生。

“好了,去吧,别忘了洗把脸,然后抬头挺胸咧着嘴,笑着进教室去面对你的学生们。”

石老师细心地把米露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这个投诉……”

米露站起身,犹豫地看向石老师。

“这样的投诉内容确实很少见,可能……你先好好去上课,什么都不要想,孩子们等着你呢。”

这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吗?高高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米露无奈地起身,长呼了一口气,对着仪容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突然就想起了家长会上那块披上来的丝巾,颜色漂亮,质地柔软,很好看,也很温暖。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远远地就听到教室里乱哄哄的吵闹声,米露在教室门口站定,屏住心神,深呼吸了几口气,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推开了教室的门。

就像是一个开关,刚刚还沸腾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像是排练过了一样,看看走进教室的米露,又看看黑板旁边挂着的班级留言薄,整齐划一的动作让米露也忍不住跟随他们的目光,把注意力投向了那本崭新的留言薄。

不同于班级日志,留言薄是米露接手这个班级以后新挂起来的班级沟通薄,每个学生都可以在上面留言。

她和上一届的学生相处了六年,用掉了整整六大本的留言薄,上面的各种知识问答飙题,各种俏皮话,还有些有趣的互怼,甚至是某个学生的糗事、某个老师有趣的口误,无不一一记录在案。

每到想念那些孩子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就像那些流逝的时光又鲜活地重现。

孩子们毕业的时候,她把这六本留言薄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了他们,她想告诉他们,那些美好的时刻发生的时候,他们在一起。

米露看看讲台下的学生们,在留言薄面前站定,取下来,然后打开。

眼睛的余光扫过静悄悄的教室,有些孩子低下了头,米露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

纸张翻过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第一页上面写道——米老师很漂亮,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居然像我妈妈。

米露微微一笑,目光下移,表情便瞬间僵住,甚至那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开,更没来得及消散。

——马屁精!你妈就长这样?又胖又丑,身上一大股腥味,像个大奶牛,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变形了的奶牛简笔画。

明显,这是对上一条留言的回复,那个“腥”字还是拼音代替。

稚嫩的笔迹,满满的恶意。

米露突然想到了那条投诉,罗列出来的投诉理由具象成了面前这个丑陋的奶牛简笔画。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长久以来心里坚守的东西忽然就有了裂痕,很痛。

一个女孩的啜泣声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米露不自觉地抬头寻找。

“米老师,就是他,他骂我妈妈,还骂你!”

女孩站了起来,哭着指向窗户边上的小个子男生——胡一安。

胡一安神态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甚至,米露还在那张稚气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

米露看向他,指着哭泣的女孩,声音平缓。

“胡一安,你认识她的妈妈吗?”

“不认识。”

“那你怎么那样说同学的妈妈?”

“我没说她的妈妈。”

“所以,你说的是老师对吗?”

……

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默认。

“你对老师这么大的敌意,能告诉我原因吗?”

米露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再地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学生,他还是个孩子。

“侮辱别人是不对的,要懂得尊重别人……”

……

胡一安站在那里,眼睛看向窗外,一只鸟儿从低空掠过,他甚至还扬起了嘴角,露出了笑容。

米露突然就愤怒起来,从接到那条投诉开始就极力压制的情绪突然就被这个笑容击溃。

她抓起讲台上的留言薄,对着胡一安的座位扔了过去。

留言薄划过胡一安的课桌面,扫落了文具盒,稀里哗啦地掉落一地。

刚刚还一言不发的胡一安,突然咧开嘴哭了起来,冲着米露无限委屈:“老师,你打我……”

“米老师没有打你,是你的文具盒被扫掉了……”

还是那个小女孩,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几个同学的附和声。

“你就站着上课好了,我不想再耽搁其他同学的时间,说我打你,可以让你家长过来找我谈!”

米露心烦意乱,不想在课堂上继续消耗下去,转过身打开了课件。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课间休息的时候,米露拿起手机,给胡一安的家长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无人接听,思索良久,给胡一安的妈妈发去了一条信息,约她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间来学校聊聊孩子的情况。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依然空空荡荡,她想和父母丈夫说一说自己的委屈,可视频电话一打通,病床上的爸爸,憔悴的丈夫,一边照顾小宝一边收拾农活的妈妈,她开不了口。

唯一给她带来安慰的是小宝的笑容,好像能治愈一切。

可惜的是,小宝不在家,吸奶器吸出的母乳就只能丢掉,而且,奶量还有减少的趋势,这让米露有点焦虑,但是也无可奈何。

正在米露挖空心思地计划着如何和胡一安的妈妈谈话的时候,她没有在约定时间等来胡一安的妈妈,却等来了警察和上级领导。

胡一安的妈妈报警并投诉,米露老师没有师德,对学生进行体罚。

石老师看着米露:“你体罚学生了?”

“石老师,教室里有监控,开学新换的,质量很好,警察不是已经调取了监控吗?”

米露看着不远处的会议室里端坐的胡一安妈妈,她正激动地和旁边的警察讲着什么,同坐的校长陪同着上级领导,正在认真地倾听,并且拿出笔来记录。

“我不管监控,我只问你。”石老师很固执。

“朝他丢了留言薄,让他站着上课。你……糊涂了……这个行为,他们说你体罚学生,也是成立的。”

“留言薄我没有对着他丢,我丢了他的课桌,扫落了文具盒……”

“可你有这个丢的行为和动作,孩子妈妈一口咬定,你打孩子。”

“她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留言薄吗?她说孩子小不懂事,应该好好教育,不应该打他……”

“然后呢?开除我吗?或者我也可以主动离职给他们一个交代,然后留一个体面,给我也给学校?”

米露看着会议室里那个激愤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胡一安也坐在了那里,满屋子的人,似乎都在等她给出一个态度,拿出一个交代。

“你……去道个歉吧,只要道个歉就好,在会议室里还有班级教室里,而且……可能要全程录像,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不会让你离开讲台,也不会在档案上留下污点记录……”

石老师的话说的有些艰难,咽了几次口水,这是她极力压制情绪的表现,身为她的学生和同事,米露很了解。

“现在要的是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要继续恶化,如果,你想让这个孩子调离班级,等过一段时间,我来想办法。”

石老师的头发花白,在微凉的风中扬起又落下,然后潦草地堆在一起。

“老师,你站了一辈子讲台,你觉得……值得吗?”

石老师一愣,叹了一口气笑道:“反正,还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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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露去道了歉。

她什么都没有解释,更没有拿出那本留言薄。

事情的缘由如何,似乎并不太重要,重要的只是她现在的态度。

而且,那本留言薄上的那段话,她不想再拿出来公之于众,似乎只要把那个留言薄合起来不再打开,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就不能再面目狰狞地跑出来伤害她一次。

她对着端坐着的胡一安的妈妈和胡一安,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字正腔圆地说着“对不起”,态度诚恳。

她的普通话一向极为标准,且语调舒缓,声音温润,上课的时候读起诗来格外好听。

她的知识面也极为宽广,与课文相关的各种小故事,讲起来也是娓娓动听,她的上一届学生都很喜欢她的课,班级的语文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直起身子,抬起头的时候,余光扫过那对母子,他们坐的很稳,胡一安甚至还斜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下懒腰,随意的好像他是在看一场电影。

临出门的时候,米露突然转过身,对着胡一安的妈妈问了一句:“胡一安小的时候,吃的是母乳吗?”

一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只有胡一安的妈妈躲闪着目光,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作为家长,以后说话背着点孩子,有些话不适合孩子听。”

石老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在米露的身后,米露的脊背挺的笔直,只是室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角落里,几个小脑袋一闪而过。

该去班级道歉了。

道歉原来也是件体力活,很累很累。

那个高了一个台阶的讲台,站上去的时候可以一览班级的全貌,哪个孩子在认真听课,哪个孩子在开小差,看的都很清楚。

今天站上去看,孩子们竟都出奇的一致,全都低着头,不看米露,也不看石老师的摄像机,这个年龄该有的好奇劲儿荡然无存。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胡一安同学,老师向你们道歉。”

米露再次弯下了腰。

“老师错了,我不该对着胡一安丢留言簿,也不该让胡一安罚站。

“错了就是错了,就应该主动承认并且道歉改正,除了书本上的知识,这也是老师教给你们的。”

教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小声的抽泣,石老师有些不忍,把头扭向一边。

“老师,错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道歉?胡一安他不该对你道歉吗?不该对我妈妈道歉吗?”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如同一把铃铛,在教室里回荡开来。

随着米老师和石老师一同回到教室接受道歉的胡一安母子俩,闻言相互对望了一眼,胡一安的妈妈刚要起身说话,却被瞬间沸腾的教室震慑。

孩子们七嘴八舌,纷纷指着胡一安让他道歉。

石老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高高地举起摄像机。

终归是众怒难犯。

胡一安犹豫地起身,在他妈妈不甘心的目光里,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便再不开口。

“我感谢胡一安的道歉,但是,我不接受。”

胡一安的妈妈忽地起身,刚抬起手来说着什么,就看到了石老师举着的摄像机正对着她的方向,只好拍打着衣服扭头出了教室。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米露提出了辞职。

丢向胡一安的那本留言薄让她觉得,自己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向自己理想中的教师形象靠近,结果却发现原来在背道而驰,这样的质疑一旦从心里冒出来,便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

那个投诉和两段道歉的录像,虽然说不会计入档案,但整个事件里的不解和屈辱,时常会在某一个时刻毫无预兆地向她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一直以来认知里对教师职业怀有的认同感、荣誉感与她对自身价值的低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她不接受胡一安的道歉,但是又偶尔会担心那个孩子的成长环境。

她迷茫了。

或许暂时的离开能帮助她理清这一团乱麻。

学校的批复很快,不同意她辞职,考虑频繁更换班主任对孩子们的影响和家长的情绪,在下个学期,可以根据她的要求,重新安排新的教学工作。

不同意的除了学校还有班里的孩子们。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班里的几个小哭包看到她就泪眼婆娑。

孩子的感情就是这样纯粹而又浓烈。

胡一安每天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越来越沉默寡言,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的他,现在更是形单影只。

米露极力调整自己,暂时把辞职的事情放在一边,又或许她的内心对于离开并不那么坚定。

终于到了周末,米露踏上了回老家的旅途,她想回去看看爸爸和孩子,每天晚上的视频通话并不能缓解她的担心和焦虑,反而让她更加愧疚。

工作和家庭,就像个跷跷板,总是难以左右平衡。

父母对于她的到来,自然是高兴的。

爸爸的腿恢复的很好,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只等着拆掉石膏。

让她难过的是小宝,才几天的功夫,再看米露的表情总是愣愣的,她迫不及待的把那个小小软软的小家伙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亲一口,小宝就开始了抗拒的挣扎。

米露解开衣扣,想喂孩子母乳,可刚吸了两口,孩子就别过脸去,又是一轮哭闹。

米露拍哄着孩子,从心疼到难过再到崩溃,这几天积累的情绪突然就爆发出来。

她昂着头,不管不顾地哭到涕泪横流,一大一小,泪眼相对,惊呆了丈夫和妈妈。

或许是受到气氛的感染,丈夫红着眼睛拿纸巾给米露擦泪,却把她的鼻涕糊了满脸。

哭着哭着,就鼓起了一个鼻涕泡,惊讶的孩子停止了哭泣,好奇地盯着那个越来越大的鼻涕泡,米露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情绪得到了释放之后,米露觉得心里轻松多了,那些压的她喘不过气的沉甸甸的东西似乎开始松动了。

突然,一阵急切的尿意袭来,让她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她连忙把小宝塞进丈夫怀里,一溜烟地钻进了卫生间。

自从生了孩子后,她就经常会面临这样的尴尬时刻,咳嗽、跑步、甚至大声说话,都可能引发尿意,甚至是难堪的漏尿。

悄悄地去看了下医生,盆底肌松弛,可以通过运动或者是针灸按摩来治疗,她觉得有些羞耻,所以从没跟丈夫和妈妈提起。

她还在努力适应生育后带来的种种身体的变化。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两天的周末倏忽而过,时间真是最不经用的东西。

孩子刚又重新接纳母乳,米露又不得不返回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母乳的量少了很多,照这样下去,或许会越来越少,她有点焦虑。

出生时候剪断的脐带是第一次,断奶是第二次,孩子与母亲那种天然而独有的亲密关系,似乎总是随着一点点的形式上的终结而慢慢分离。

所以,关于孩子的喂养问题,全家人在直接奶粉喂养还是临时替代母乳上来回挣扎拉锯,到底也没有一个定论。

再过一两天,丈夫请假结束就要回来了,爸爸妈妈和孩子留在老家,想想她就揪心,心里暗暗盘算着,等爸爸腿好一点,无论如何也要接到身边照顾。

周一的阳光很好,驱散了初冬的凉意。

最后一节体育课过后,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涌进教室,收拾书包准备排队放学回家。

校门口的家长们早已翘首以盼,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陆续散去。

又是平安的一天,米露轻轻呼出一口气,整整自己的衣服,拢拢头发。

自从上次的投诉和留言薄事件过后,她似乎就有了强迫症的症状,总是不自觉地关注自己的胸垫,整理自己的衣服,甚至从玻璃窗面前经过,她都要多看两眼自己的胸部,归还了家长那块丝巾之后,她便自己备了好几块。

放学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收上来的当堂默写刚批改几本,班级群里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一个女生的电话手表放在书包里,回家后发现不见了,翻遍了整个书包都找不到踪影。

因为胡一安体育课请假留在教室里休息,他便成了女生外公口中的头号嫌疑对象。

胡一安妈妈与其争论的越来越激烈,女生外公在群里发出手表的定位显示截图,并询问胡一安的家庭住址,以方便地址比对。

除了几个家长回复没看到没找到之外,其他人完全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没看到信息,还是不愿意掺和进来。

米露赶忙调出班级监控仔细查看回放,整个体育课,胡一安确实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而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一本漫画书。

而且,胡一安与丢手表的女生座位相隔较远,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互动和交集。

就在米露在群里做了情况说明并发动全班同学家长一起查找之后,一个家长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手表,而且都已经电量耗尽,关了机。

孩子家长一迭声地在群里致歉丢手表的女生外公,因为手表一模一样,而被孩子误当成自己的手表带回了家,腾空书包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闹了一场乌龙。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米露松了一口气。

暗暗盘算着,要开个班会,采取点办法防止孩子们偷偷把电话手表之类的电子产品带到学校,再来讲一讲认真上体育课的重要性,还有就是漫画书籍的甄选……

石老师后来曾经问过她,因为被误解的对象是胡一安,调查澄清的时候有没有过犹豫。

她答:没有,这是老师的职责,也是本能。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带着未批改的作业回到家,天已经擦黑。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鸡汤的香味,让本就饥肠辘辘的米露禁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开门之后才发现厨房的灯亮着,香味正从里面飘来,一丝一缕地钩扯着她肚子里的馋虫。

正犹疑间,一个拘谨的笑脸从厨房探了出来,是丈夫的继母,她的继婆婆。

“小宝爷爷给小宝爸爸打电话要看小宝,这才知道亲家公的腿摔了,亲家母又要照顾病人,又要带小宝,太辛苦了,你们要是不嫌弃、信得过我,我来帮忙几天,小宝爷爷已经出发去看望亲家公,再顺便把小宝和小宝爸爸接回来,你先坐下吃饭,吃完了你就去忙你的,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叫你……”

像是事先排练过一样,婆婆的语速很快,透着些微的紧张,边说边忙着把鸡汤端上了桌。

黄澄澄、香喷喷的鸡汤冒着热气,油汪汪的鸡腿似乎在挠着米露的嗓子眼儿,让她馋涎欲滴。

“家里带来的土鸡,多喝点汤,快一周没喂小宝母乳了,可不能回奶了……”

米露机械地坐下,拿起勺子才想起来说声“谢谢”。

婆婆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然后就是厨房里锅碗瓢盆的交响曲,米露甚至还听到了低低的歌声,声音里透着小女孩一样的欢欣。

阳台上晾晒着小宝的衣服抱被,洗衣机还在工作,地面干净整洁,门口的鞋子摆放整齐,空气中氤氲着满满的烟火气,莫名的就让人心安。

“那个,妈,你也来一起吃……”

一大口汤下肚,手脚都热乎了起来,米露站起身,招呼了一声婆婆。

“来了!”

婆婆答应的很快,声音里透着雀跃。

想着今晚就能见到小宝,米露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饭后的米露推开书房的门,准备批改作文,目光扫过那个熟悉的相框,照片上的人有着与丈夫相似的眉眼和笑容,明媚又温和。

米露拿起柔软的毛巾,轻轻地擦了擦。

与往常事无巨细的报备不同的是,丈夫没有打电话跟她说起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米露不知道应该心疼谁。

厨房里又传来了油烟机的声音,米露轻叹了一口气,摆放好相框,便打开了学生的作业本,继续未完的工作。

信息提示音响起,丈夫给她发了个位置信息,并说很快便会到家,小宝很乖,爸爸在妈妈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婆婆站在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鱼汤的鲜香气,

“给你炖了鱼汤,你尝尝,喝了暖暖身子……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或许是知道了快要和黄征见面的原因,婆婆眼见着有些紧张不安。

积雪不能顷刻间融化,长久以来的疏离和隔阂也不会一朝一夕就消除,但是时间和牵挂会让家人在生活的琐碎里慢慢学会接纳和包容。

米露走上前,微笑着轻轻握了握婆婆的手,是感谢也是关切。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日子平平淡淡地向前过,转眼已经快到期末。

婆婆炖的汤汤水水从来都没断过,并且隔三差五地还从网上学些新花样,这让米露的母乳喂养很是得心应手,小宝长的就像个可爱的米团子,让人爱不释手。

丈夫对继母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么僵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学校的课程已经步入正轨,孩子们的适应能力极强,已经能够跟上米露的教学节奏。

只是班级里再也没有了留言薄,只留下一块空荡荡的白色墙壁,像是一块填不起来的缺口。

每周一次的座位轮换又开始了,胡一安这次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性格看起来也越发孤僻,以至于当他在放学后不知去向的时候,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胡一安妈妈打电话给米露的时候,焦急和慌乱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完全没有了不久前接受道歉的昂扬模样。

米露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婆婆已经打开了房门,奶呼呼的小宝贝正对着她乐呵呵地笑出了声音,可是她的学生丢了,她又怎能安心地踏进那个温暖的房门。

或许母乳喂养也有它的生物钟,米露的胸部又在隐隐胀痛,但是她现在无暇顾及。

她要返回学校查看监控。

下楼的时候,她就拨打了报警电话,在班级群里发动家长和学生积极寻找线索,朋友圈里发布寻人启事……

小宝的哭声就在她身后,她心里想的是走丢的胡一安是不是也会这样哭泣,会不会遇到危险。

学校的监控只拍到胡一安消失的方向,米露便沿街寻找。

脑海中闪现出胡一安体育课请假,躲在教室里看漫画书的画面,米露忽然就有了方向。

路灯的光不算明亮,米露仍然一眼就看到了报亭书摊旁边那个瘦小的身影,那正是走丢的,或者说是出走的胡一安。

“你是他家长不是?

“我正要报警嘞,这孩子我刚注意到,还把我书给撕坏了。这新书,你得赔,要不然你买走,撕坏了我也卖不掉了,反正你孩子也喜欢……”

摊主看着米露气喘吁吁地拉着胡一安的胳膊,便抖着手里破损的漫画书,一迭声地冲着米露说道。

胡一安抬头惊讶地看看米露,瞥了摊主一眼,又默默地垂下头。

“老师知道你这么晚不回家是因为想看漫画书,可你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撕坏它,能告诉老师吗?”

米露蹲下来,看着胡一安因为忐忑而揪紧衣服下摆的手,参差不齐的纸片从手边露出了一角。

米露轻轻抽出来,小心地展平。

一朵漂亮的紫色玫瑰花,在皱巴巴的纸片上栩栩如生。

“我只是想送给妈妈,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声音很低,说完,胡一安又紧紧抿着嘴,重又垂下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

犹豫了一下,米露轻轻地摸了下胡一安的头:“但是下次不可以这样,这是不对的。”

看着胡一安越来越低的脑袋,米露轻轻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付了钱。

胡一安妈妈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米露带着胡一安在街边的餐馆正热乎乎地吃着馄饨,热气弥漫在初冬的晚上,看着让人觉得暖暖的,很安心。

“你跑哪里去了,我就晚来了五分钟接你,你就不见了,想吓死我吗?不知道有坏人吗?”

胡一安的妈妈手抬得高高的,落下的时候却把失而复得的孩子紧紧地揽在怀里。

爱孩子是妈妈的天性吧,米露想。

“那个,米老师,真是谢谢你,今天,还有上次电话手表的事……”

胡一安妈妈道着谢,却尴尬地只摸着胡一安的脑袋,连头都没有抬。

“我是老师,这是我该做的,快带着孩子回去吧。

“漫画书的事情让孩子回家说给你听,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种行为还是不能纵容。

“还有,胡一安的性格有点内向,希望作为家长能够多开导一下孩子,在学校里,我也会帮助他的,也希望他能够接受老师的帮助。和老师同学们多多沟通,和睦相处……”

说了想说的话,米露便站起身拿起脱下的外套,准备回家。

凭经验,她应该是又漏奶了,胸部的衣服黏腻腻的,一片潮热。

小宝还饿着小肚子,这也太可惜了。

“米老师!”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胡一安妈妈在身后喊她,米露疑惑地转过身。

“对不住,那个投诉电话,还有前些天逼你道歉……都是我糊涂,不该故意为难你,都是我的偏见,才……”

胡一安的妈妈说得结结巴巴,也印证了米露的猜测。

那个投诉电话果然也是她。

看来胡一安也是受了她的影响,才会有了留言薄事件。

偏见?原来只是偏见?可她自己不也是一个妈妈吗?

米露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巴,终是作罢。

“那个投诉,我会打电话……去撤回,我明天一早就打……”

胡一安妈妈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做着某种保证。

她转过身,大步向前,凉风拍着她的脸颊,有泪落下。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米露请全班的同学吃了杯子蛋糕,班级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米老师,你真的会辞职吗?”

不知道是谁问出了这个问题,班级里瞬间一片安静。

毕竟自从上次米露辞职被拒的事情到现在,孩子们一直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交代。

与他们直接相关的事情,他们也想得到答案,不管是否符合预期。

那封辞职信还躺在米露办公桌的抽屉里,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虽然投诉的事情已经解决,但是偶尔,那个辞职的念头还是会冒出来,心里的裂痕,她还不知道要如何修复。

正犹疑间,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米露逃避般地连忙接起。

是快递小哥。

是一束漂亮的鲜花。送花的是她上一届的学生。

卡片上写着: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大米,生日快乐!老师,我们爱您!

米露抹了下眼睛,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被感动的流泪,肯定会被笑话的吧。

石老师路过米露身边的时候,笑着说道:“花不错,生日快乐啊大米老师!”

米露红着眼睛,笑容却毫不吝啬地在脸上盛开。

“哎,对了,还辞职吗?”也不等她回答,石老师便自顾自地笑着走开了。

把那束花小心地安置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拿出那封辞职信丢进了垃圾桶,米露返回了教室。

或许,她现在可以回答孩子们刚刚的那个问题了。

推开门,胡一安正在挂着一本崭新的留言簿,看到米露进来,也不说话,默默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顿了一下,米露打开了那本留言薄。

老师,对不起!

老师,谢谢你!

(《她的世界》茉茉的南风/著完)

播:三七/搏君

编辑:阿菁

产后漏奶,所以我不是好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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