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有了新闺蜜后,突然不想和我结婚了
宋瑜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小孩,自然而然地想要复刻那种幸福。
说是因循守旧也好,但她想要。
她也明白婚姻并非生活必需,但两个人达成共识的不要那张证明,和男友覃默的刻意回避是两回事。
不过,在与朱颜成为闺密和知己之后,她的想法渐渐改变了……
据说,这一阵儿,宋瑜和朱颜走得很近。
这相差二十多岁的两个女人,平日里好似并无交集,却一遇之下便成了知己。
两个人频繁见面,吃饭、健身、会朋友,朱颜像是有意地在将宋瑜拉进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圈。
朱颜是谁?跨国公司的女高管,有钱有颜的一个人,素来予人冷淡神秘印象,却待宋瑜周到有加。
传言种种,惹得同事们暗地里酸酸打趣加八卦:“这是要带宋瑜一起赚钱一起飞呀!传闻朱颜已经五十岁了仍然不婚未育,难道她们……可是宋瑜是有男朋友的呀!”
话说到此,一个个挤眉弄眼加捂嘴,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总之,宋瑜和朱颜之间的交情和来往,给大家增加了不少谈资。
身边的各种八卦产出常常离谱且惊人,宋瑜并不为此烦恼,但她的男朋友覃默似乎相当介意。
有一段时间,覃默连着哄劝带诱惑,就为了宋瑜不去跟朱颜见面。
他的招数一开始还好用,但很快就失灵了。
两个人明里暗里地别扭了一段时间之后,宋瑜居然向覃默提出了分手。
尽管分手的真正原因,她有些说不出口。
当时,覃默刚从外面回来没一会儿,路上给宋瑜带了杯奶茶,吸管都帮她扎进去了,递给她的时候她却不肯接,而是快速地冒出一句话来:“我要搬走了。”
覃默受了惊吓似地一抬眼,目光里全是问询。
宋瑜扭过脸,像个蹩脚的演员在背台词:“我不喜欢你了。”
他居然紧跟着问了一句:“哪里不喜欢了?”
于是她立刻跟着较上劲了:“哪里都不喜欢了。”
覃默的语气平静了许多,还把奶茶递到她嘴边:“你这理由,我根本就不相信。”
宋瑜闭眼,深深呼吸,她努力安抚着自己翻腾的情绪,反问:“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说实话,直到此刻,她仍对他抱有希冀。
可是,他一如往常地露出了回避的姿态。
他坐正了身体,将双臂手肘架在膝盖上,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脸,这才艰难开口:“别再和朱颜见面了,行吗?我真的……非常反感这个人。”
宋瑜眼底刚刚亮起的一点光芒,这一时却像是聚起了火。
她霍地起身,胳膊同时一扫,就将茶几上的奶茶杯抡到了地上,棕色液体在浅灰色瓷砖上溅流出痕迹,像隐忍浑浊的泪。
她抓过已经装好的行李箱,拖拽着就朝门外走。
滑轮磨蹭地面,一通急躁乱响。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算我的什么人?”
可是覃默不让她走。
他攥住了她的手腕,扣得很紧,像他害怕透露心事时咬紧的牙关。
宋瑜仰脸瞪着他,胸腔起伏着,真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是啊,猫嘛,黏人傲娇又冷淡独立,如果感觉不安,是有可能离家出走的。
覃默彻底服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臂圈着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轻很软弱:“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结婚,乖,听话。”
可是,宋瑜瞬间觉得被冒犯了,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大脑,她喊了一声,开始抬脚踩他的脚,没轻没重地踢他。
覃默松开了手臂,却又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宋瑜去抢,他不给,有些无赖地把行李箱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不想让她走。
仿佛带走了那点儿身外之物,就会让她无牵无挂,再不回头。
他急切地说着:“明天,明天我们去看满庭芳的房子,行吗?或者你喜欢别处,都行!”
满庭芳是附近新开发的楼盘,园林秀美、价格靡贵。
宋瑜的同事前不久刚在那边买了婚房,她说起过的。
宋瑜的呼吸很急促,胸腔也起伏得厉害。
覃默知道,她哭了。
但她别着头,不给他看她的脸。
那一刻,覃默觉得心里纵然有铜墙铁壁,也要酥软下来了,可惜说出来的话仍然词不达意:“我出钱,产权归你,这样行不行?”
“我不需要。”
宋瑜的恼火在胸腔里起伏汹涌,实在很顶,她本来不想说太多,却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宋瑜,家境良好、勤恳努力,虽不是貌美如花,至少也算体健貌端,我不缺钱也不缺爱,但认识你之后,我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我一下班就往你这里跑,我忽略了朋友也冷落了家人。
“你这里对我来说就像一块罂粟地,让我快活让我沉迷,但我现在清醒了、冷静了,我烦了,我玩够了,我不想再堕落了!
“我把自己当正牌女友,旁人看我像情妇小三,我想大大方方的,谈婚论嫁见家长,我就是想要活得烟火、活得世俗,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这都说了些什么啊?!宋瑜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指尖也在微微发麻。
算了,管他呢,都是心里话!不是也是!
覃默听得怔怔的。
宋瑜的一番话说得响亮脆生,像在他耳边燃着了一挂鞭炮,噼噼啪啪震得人发懵发疼。
宋瑜自己也有些懵了,眼睛再没向行李箱上瞟一眼,转过身径自拉开门走了。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仿佛距离他们所在的楼层很远,她抬手按键,却好像等也等不及,她慌慌地,转身冲进了安全通道。
覃默跟出来了,大声叫她:“宋瑜!”
宋瑜噼里啪啦地朝楼下跑,听见他的声音在安全通道中回荡,一波波地震动着,直到渐渐消声。
他没有再追上来,宋瑜很快冲出单元门,冲进了七月的烈阳下。
四年前,两人初见,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
夏末秋初的天气,覃默的薄外套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不知道是空调温度低,还是身边的女孩有意,娇声说着:“好冷啊!”
见覃默无动于衷,那女孩直接请求:“外套可以借我穿吗?”
覃默笑了笑,拒绝得很利索:“抱歉。”
女生大约很少受到拒绝,被激发出了斗志,愈发与他搭话。
宋瑜坐在斜对面,最初目光留驻,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而端正干净的气质更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聚会人多,有些吵,话题杂乱却无聊,宋瑜吃吃喝喝,乐得围观。
有些男人喝了一点酒,恨不能在女士们面前摇着尾巴跳舞,覃默却安静,面对女生的频繁搭话常常简短回答,或许就是这点拒人千里的冷淡意味,让人想要征服、掳获。
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大约就是这样想的,做作的搔首弄姿几乎把宋瑜看笑了。
覃默一抬眼,刚好就和她眼底的丁点儿笑意撞上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好奇怪,覃默脸上一热,眼睛里仿佛被按了磁石,再抬眼的频率就高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们的关系却进展很慢。
都不是热烈主动的人,非要在心里辗转发酵许久,才把爱慕欢喜从眼角、唇边流露出去。
直到有一回,朋友们约好去吃私房菜,路有些远,七个人说好了开两辆车,结果另外五个人一哄而上了另一台车,只把他们两个人留在原地。
嗯,好吧,众人眼睛雪亮,这是在制造机会呢。
宋瑜抬手去拉后座的车门——大家都知道,他车上的副驾驶位置像是焊着电脑、文件包,一向不给女孩子坐。
覃默已经抢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宋瑜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刚好方便他将电脑和文件包一股脑儿丢在座位上。
他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坐到前边来。
宋瑜大大方方地上车,两个人心里却同时多了一些情绪,让空间里出现了短暂的,让人心慌的静默。
宋瑜看了一会儿窗外,有些没话找话地问:“副驾驶为什么不给人坐?你有女朋友?”
覃默的嘴角开始上扬:“你不正坐着呢吗?”
这回答……宋瑜有些脸热,继续瞎问:“没有女朋友,那你有男朋友?”
覃默嗔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漾开了,拉着尾音叫她的名字:“宋瑜!”
宋瑜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发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贪婪,赶忙收回视线,笑道:“懂了,你想孤寡一生。”
“那也很好。”他答得流畅,却又立刻推翻:“谁知道呢,也许就会遇见一个人,让我为她当牛做马。”
很久之后,宋瑜责怪过自己,当初他明明表达过类似不婚不育的意思,是她自己忘乎所以昏了头,只听得见后半句的全心全意、真心真情。
那天,就是在那条路上,在经过一片郁金香花田时,覃默放慢了车速,问她:“我们去拍照片吧?”
宋瑜还没等应答,他已经停车,转过脸突兀地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睛里像是藏着刚被夜雨洗过的星星,他说:“我都快要紧张死了,你快回答我……”
那天之后,宋瑜才像是真正认得了覃默这个人。
她说他像初秋的夜与日,一半是清冷,一半是灼热。
而这清冷与灼热,她都爱。
他沉醉于她的沉醉与赞美,卖力回馈,像是要将积攒多年的热量,一股脑儿奉上。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四年,恋爱三年多,同居两年整。
关于婚姻一事,覃默向来不提。
宋瑜明白,没有什么东西会是百分之百牢靠稳固的,一纸证书更常常作不得数。
她也承认,她贪恋覃默的好,实在是方方面面。
覃默大她一岁,人长得好,性格也好。
他的工作非但不错,且有着高歌猛进、如有神助的态势。
他情史干净,前女友远在高中时代。
他花钱大方,礼物和红包不用说,日常生活里的吃穿用度,他包办得体贴周到、毫不含糊——
宋瑜家原本条件不差,她的工资也足够花销,但宋瑜爸妈却因此常常给她打钱,生怕女儿被用物质包裹的糖衣炮弹欺骗。
除了绝口不提“婚姻”二字,覃默把自己活得很像一位顾家称职、体贴优秀的丈夫。
对此,宋家爸妈同样很不理解。
他们甚至瞒着女儿,悄悄调查了覃默的家庭成员情况,却并没有发现问题。
覃默家在邻市,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教师,家中有兄弟两个,哥哥朱辰比他大两岁,随父姓,而他随了母姓。
从表面上看,这实在是夫妻和睦、兄友弟恭的一家人。
但这也让宋家爸妈愈发担忧、不解:两个年轻人感情稳定,有经济基础,就算暂时不提结婚的事,至少也该上岳父母的门了吧?
这是基本的诚意和尊重,不是吗?
家里亲戚朋友一大群,免不了时常提起,宋瑜的脸色从开始时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沉默无言,如今已经有了气恼的意味。
实在听不顺耳时,她会面带笑容地怼人:“是自己家没有操心事了吗?咋管这么宽呢?”
听得宋爸宋妈又解气又尴尬,心底的焦急和盼望却夏草一般噌噌地长:他们的女儿啊,已经二十九岁了。
这情绪落到实处,就成了宋瑜脑袋上的紧箍咒,叨念得越频繁,她越头痛、越闹心。
偶尔,宋瑜也会在覃默面前吐露几句,暗戳戳的、试探的那一种。
毕竟嘛,就算求婚这种事,不管谁先开口,也总要确定了对方心意才好进行。
她貌似闲闲地跟他说一些琐事,例如同学的婚期定了、同事买定了婚房,甚至女同事怀孕后不吃甜也不吃酸,偏爱凉拌小苦瓜。
宋瑜的语气很轻松,覃默却说:“生小孩本来就是吃苦,持续不断地吃苦。”
说这话时,宋瑜正倚在他身上,便扭脸看他:“辛苦是一定的,但幸福也是一定的啊。那你将来不打算要小孩了吗?”
覃默没有回答,他的一条手臂揽在她背上,承托着她身体的重量,因为用力的缘故,小臂和手背上凸起了青筋。
宋瑜有些失望,便也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指散漫地抚摸着那些微凸纹路。
覃默忽然手臂用力一兜,将她带进怀里。
在喘息的间隙,他低声说:“我就把你当小孩子疼,好不好?”
他也并不等待她的回答,再次封印了她的嘴。
类似的情形发生过两次之后,宋瑜便不再提起和结婚、生育有关的话题了。
可是,越是刻意不说不提,越有可能更加在意。
宋瑜想不通。
她是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小孩,自然而然地想要去复刻那种幸福,说是因循守旧也好,但她想要。
尽管作为年轻一代,她也明白婚姻并非生活必需,但两个人达成共识的不要那张证明,和一方刻意回避是两回事。
她就藏着这样的矛盾情绪,盼着他能主动开口,与她聊一聊真心。
可惜盼着盼着,似乎就没什么耐心了。
像购物车里的一件衣服,放着放着就不想要了。
大约一年前,宋瑜去甲方公司做合作意向沟通,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朱颜。
朱颜走进会议室时,她的下属大约没想到她会来,赶忙起身让出主位,她摇摇手,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你们聊。”
宋瑜的思路被打断了一下,但并没有太紧张。
毕竟嘛,人生不过如此,看人出奇制胜,也看人卖乖出丑。
我看看人,人看看我,一生也就罢了。
朱颜一直没怎么说话。交流过程中,哪怕下属将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也并不发表意见。
好几次,宋瑜的目光和她撞到一起,一个眼底充满思索热望,另一个则显得水波不兴。
有那么一瞬,宋瑜隐约觉得异样,好像回到了小学生课堂,教室后排坐着目光如炬的听课老师,让孩子们不由得昂着头、挺起小身板,努力地、甚至是做作地展示着自己。
朱颜五十出头,看起来仍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淡妆,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深蓝色衬衫也显得低调大气。
她手里捏了一支笔,不时地在纸上写点儿什么,思考时,那支笔还会下意识地在指尖转上两圈。
下班回去,宋瑜兴奋地向覃默说起朱颜,言语里全是赞叹,末了又想起听来的八卦,于是忍不住分享:
“她果然不太说话哦,怪不得人家都说她冷淡神秘。她那么优秀,长得又美——真的!她就是现在看起来也很美,肯定有很多人追,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他们还说,她性子冷,连和父母家人的关系也不亲近……”
“好啦!”覃默的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展开。
他正用筷子将红烧排骨上的一星儿肥肉摘下来,这才放进宋瑜的碗里,他说:“快吃饭吧,等会儿要凉了。”
宋瑜总说自己是易胖体质,又抗拒不了覃默的荤素搭配、色香味诱人的晚餐,因此减肥减得好辛苦,她仰脸冲他撒娇:“你又害我!”
覃默笑着,声音很温柔:“我不害你,我爱你。”
大概空调开得有点热,宋瑜脸色泛红,眼底也像是带着微醺般的慵懒,她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在覃默这里,“爱”和“喜欢”从来都不是禁忌词语,但“婚姻”是。
后来,“朱颜”也成了让他郁闷的名字。仿佛朱颜是个男的,并且是他的情敌。
宋瑜和朱颜见面归来时,他一时温柔商议,一时又生气挂脸,却也说不出具体因由,只是委屈巴巴地重复:“能不能少和她来往?有时间的话,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我?”
有一次,宋瑜笑着,半真半假地问:“干嘛陪你?你又不是我老公。”
这种称呼,蜜意情浓的时候自然也是叫过的,但她现在偏偏就不想承认了。
宋瑜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有些固执地说:“结婚了才是老公,你只是男朋友。”
覃默,他瞬间就静默了。
宋瑜明白,如果不是朱颜率先伸出橄榄枝,她们两个人大概率不可能成为朋友。
在工作层面,朱颜的点拨听起来三言两句,却如同四两拨千斤,让宋瑜受益匪浅。
对于年轻人来讲,能被有经验、资历并且有话语权的前辈拉扯一把,实在是难得的机遇和良缘。
宋瑜和朱颜的相处很默契,也很愉快。
尽管有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的投缘。
也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许多观点和态度常常一方刚刚提起,另一方已经秒懂。
总之,宋瑜不可能因为覃默的干涉,疏远亦师亦友的朱颜。
和覃默单方面分手的那天晚上,宋瑜开着车在自家楼下转了两圈,还是调头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妈的询问,以及必将紧随其后的愤怒和唠叨。
这两年夹在爸妈和覃默中间,她也真是受够了。
找房子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事,宋瑜决定先去住酒店。
路上,她接到朱颜的电话。
朱颜就笑:“住酒店干嘛啊。我刚好有套房空着,我发地址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宋瑜拒绝着,朱颜却道:“过来吧,刚好想找你喝一杯。等你。”
宋瑜找过去,就看到已经等在楼下的朱颜。
朱颜的这套房子不大,装修风格也很简约,墙壁、地板和家具上都留有一定程度的生活过的印记。
她隔段时间会请家政人员过来清洁一次,因此房间里处处都显得温暖而洁净。
朱颜踢掉高跟鞋,将拎包一丢,整个人就慵懒放松地靠进沙发里,连腿也缩了上去。
朱颜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年,这个房子见证了我大部分的痛苦和软弱,所以现在偶尔心情不好,我还是会跑来待一会儿。想一想最难的时候,现在的一些困难简直不算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宋瑜坐到身边来。
“也许在你看来,我现在的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我觉得脸都丢尽了,我怎么就那么想跟一个男人结婚呢?”宋瑜看着朱颜保养得当的一张脸,苦笑道:“教教我,怎么才能活得像你这样潇洒利落?”
“潇洒利落?我?”朱颜笑起来,她摇头叹息着,缓缓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差劲,你还会这样想吗?”
“仍然会,因为你勇敢。”宋瑜的惊讶只有一瞬,她坦率地说,“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我不敢。而且……”
宋瑜停顿了一下,自嘲:“他太小心了,我不知道怎么下手。”
“那不是挺好的吗?在能够担当之前,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了转圜余地。”朱颜打量着宋瑜的神色,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小心,“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也不是在否定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当然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我只是以切身体会,想要告诉你,去父留子这种事,说着容易做着难,我们女人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
“我明白,谢谢!”宋瑜被她的这番话打动了,抬手去握她的手:“那你……后悔吗?”
“很难讲,说不清。”朱颜垂下眼睑,轻声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我没有给过他陪伴,他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妈,除了钱,我给他的大约只有伤害。”
朱颜不再说下去,而是拿过了手机:“饿了吧?我们叫点儿东西吃。”
宋瑜也拿起手机,一边回复工作微信一边自嘲:“瞧瞧,社畜连关机都不配,谁知道同事、老板和甲方爸爸会不会找?”
朱颜笑了:“许多问题都不是关机能解决的。躲不掉的问题,不如直面它。”
十分对。宋瑜的眼睛仍看着手机屏幕,话却是对着朱颜说的:“我太喜欢你了,我希望过些年,自己可以成为你!”
“不要。”朱颜抬眼,目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似有泪光:“孩子,不要复制我的过往,不要成为我。”
那晚,大概是情绪缘故,宋瑜才喝了几口酒,就有了微醺醉意。
如果说之前她和朱颜聊天时还保有一点分寸感的话,这时已经全然将她当作了闺密和知己。
她跟她说甜蜜的恋爱细节,也说了吵架过程,说她的心疼不舍、幽怨挂念。
朱颜安静地听,看着杯子里殷红的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做得很好。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更愿意成为像你一样清醒冷静的人,既理性又感性,爱得起、放得下。”
宋瑜脑子晕晕地反驳着:“我都快成结婚狂了,哪有清醒冷静?那是别人给你的形容词。”
“他们都说我未婚未育是不是?未婚是真,未育是假,大概我真的很聪明,藏得很好吧。”朱颜自嘲地笑着,咽下了一大口酒,又道:“我很后悔,我应该把他带在身边。可那是三十年前,我害怕人们的口水、害怕他父亲会把他抢走,而且我也实在没有能力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赚钱。”
“我当年好天真,我以为等我赚到钱,就可以回过头去弥补他,可是我错了。”朱颜摇着头,反反复复地摇着头,泪水涔涔而下,“我真的错了,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宋瑜探身拥抱她:“这些痛苦为难,你跟他说过吗?”
“没有。他对我横眉冷对,看我就像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我们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系。”朱颜拍了拍宋瑜的后背,声音很轻,“尽管他不肯听我说,但能说给你,我也觉得很欣慰。”
她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了很多心里话。
后来宋瑜彻底醉了,紧紧地抱着朱颜的胳膊,挣也挣不脱。
朱颜既理解又心疼,思绪缥缈之间,叹息着说:“如果你是我女儿该多好啊。”
她可没想到,宋瑜听了这话,很快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我可不想让你做我妈。虽然我很崇拜你,也很喜欢和你说话,不过谢天谢地,幸亏你不是我妈!”
朱颜怔了怔,忽地笑出声来:“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因为刚才这句话尴尬后悔?”
朱颜的这句话值得细品,她带笑的眼神也值得玩味。但宋瑜喝醉了,脑子转不过弯来。
因为她根本没说错呀,本来就是自己的妈妈最好嘛!
虽然她事业上没有朱颜成功,没有朱颜会赚钱,不像朱颜看上去那样年轻,甚至常常还很啰嗦、絮叨、想不通,但妈妈的爱是切切实实的呀,只要一扭头,她就在。
只要叫声“妈妈”,她就会小跑步来到她身边,那种温暖踏实安逸,像扑进晒暖棉絮,像闻见淡淡乳香。
朱颜扶她起身,眼睛里带着泪,声音里带着笑,逗她:“好了乖女儿,去睡觉了!”
第二天是周五,宋瑜醒来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A4纸,朱颜的笔迹写着两行字:“帮你请了假。你只有三天时间处理感情问题,不能更多了。”
倒也用不了那么久。
没过一会儿覃默的电话就又打来了,到第三遍,宋瑜接了,语气正常得像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上班时间,你干嘛呢这是?”
覃默呼出一口气,轻声反驳:“你自己都没上班,你说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上班?”
“我现在就站在你单位的走廊里!”
也许这就是黑夜和白天的区别吧,白天让人冷静,刚分手的男女两个好像还能聊聊。
覃默问得小心:“见一面?”
“不见。”宋瑜答得痛快,声音低了低,又道:“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挂了。”
重新躺回床上,宋瑜又难过了半晌。
即使请了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翻了翻各个微信工作群,回复了几条消息。
快到中午时,宋瑜起身简单洗漱,想起丢在覃默那里的行李箱,她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在家,决定悄悄去把箱子拿过来。
快到门口时,因为不确定覃默在不在,宋瑜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她刷开房门,还没等迈腿进去,就看见玄关处立着一双酒红色高跟鞋。
房间里有一男一女在说话,她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委屈而忿忿地说着:
“你既然不管我,就不管到底好了,现在又来掺和什么?从小到大,我承受的痛苦都是我自以为最亲近的人给予我的。你看,现在连宋瑜也离开我了……”
宋瑜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这一回,宋瑜真的住进了酒店里。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方便她想清楚一些事情。而一旦有了方向和脉络,这件事好像也不算太难。
第二天中午,她约了朱颜吃饭。
安静的包间里,宋瑜还没等开口,朱颜便开门见山地问:“你都知道了?”
见宋瑜面有难色,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朱颜就笑了:
“你从我家里搬走,我就明白了。你这么聪明,不会以为我瞒了半辈子的秘密,三两杯酒就全说了吧?我知道你早晚会懂。”
宋瑜抬眼,答得诚实又有余地:“我的想象力没那么丰富。而且我能力有限,只查到你和覃默户口本上的父亲是堂兄妹。”
朱颜看着她,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冷淡,像是瞬间收起了温情。
她身体前倾,更近地看着她的眼睛:
“没错,覃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儿子。我告诉过你,去父留子从来不容易。我知道,一旦清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你一定会怀疑我的立场,随你怎么理解吧。反正我也没指望他会叫我一声妈,更不会以为我们俩会成为相爱相杀的婆媳……”
“我相信你,并且很感激你。”宋瑜打断了她的话,她与她对视着,目光很清澈,“你愿意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只挑你想讲的讲。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做你们母子之间的桥梁。”
朱颜的情绪缓和下来,几句话就概括了过去的一切:未婚有孕,情侣斗气,她以为冷战,而男方已经心许她人。为了隐瞒儿子的出身,她让他做了堂哥堂嫂的养子,甚至让他随了堂嫂的姓氏。
她拼命工作、殚精竭虑,经济物质是保证了,精神层面一塌糊涂,落得里外不是人。
宋瑜迟迟疑疑地开口:“我能问吗?他……父亲呢?”
朱颜看了她一眼:“听懂就行了,别问那么多,会让你婆婆难堪。”
“哎呀!”宋瑜一时没忍住,果然又笑又尴尬,“你可真是双标,之前陪我喝酒,我掏肝扒肺地说了多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不要脸的,是不是?”
“我就当嗑CP了,年纪大了,爱吃甜的。”朱颜笑了,语气真诚,“我很高兴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这两年,他变得阳光快乐了不少。”
“他一直都很好。”宋瑜说着,却又捂脸,“你能不能别说了,这感觉好奇怪!怪不得你不让我叫你姐姐,怪不得你愿意教我、帮助我,怪不得覃默不高兴我和你来往……”
朱颜笑得眼泪流出眼角,她抬手去抓宋瑜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
宋瑜想起两人之前的一些对话,还是不由得脸红懊恼,小孩子一样气鼓鼓地说:“虽然但是,我很难不觉得你是在利用我!”
朱颜又笑:“格局打开,我也给你利用。”
宋瑜还能说什么呢?
“他有固执任性的地方,他的养父母待他再好,也和亲生有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何况他的哥哥只比他大两岁。”朱颜很坦诚,接着说道,“他心里有自卑,对婚姻和家庭不信任,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我这样说,不是想要绑架你,只是,他说不出口的话,我替他说。我想让他放下心结,也想让你看他看得更清楚,至于以后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宋瑜回想着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当真是温暖顺遂,她无从想象他有过的委屈苦楚。
她有些冲动地站起身,“我走了。”
朱颜抓她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宋瑜挣开她的手,扬了扬头:“还能干什么?替你收拾烂摊子去!”
朱颜脱口而出:“你冷静点,先吃饭啊,宋瑜!”
宋瑜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当妈的样子了,这样想着,她就古古怪怪地笑了一下。
朱颜像是会读心术,她瞪了她一眼。
直到三个月后,宋瑜和覃默仍然没有和好——没有和好成情侣,却能够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两个人有时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各回各的住处。
他们每天都有联系,在微信和电话上说一些零零碎碎的话。
覃默仍然介意宋瑜和朱颜之间的来往,他忍不住地问:“朱颜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不确定宋瑜对他的身世到底知道了多少。
宋瑜不肯对他讲,朱颜也一样。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能够确定的是,她们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对她们来说也很重要。
于是,他开始试着在宋瑜面前说一点儿小时候的事情,说七岁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只喜欢抱哥哥,他明明也很乖啊;
说九岁时听见爸爸打电话,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叫他来跟不熟悉的姑姑说句话,也不明白姑姑为什么要给爸爸许多钱;
也说十二岁的那个晚上,他听见爸爸妈妈吵架,他们提到了他的名字,叫他“那个野种”……
倾诉让他感受到了释然和放松,而宋瑜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他总忍不住用力攥一攥她的手,再贪心地探身抱住她。
宋瑜给了他极大的温暖和安全感,让他的诉说愈发坦诚流畅。
有一回,他说:
“因为你爱我,你觉得我哪里都好。你在我面前没心没肺,赤诚天真,你看不到我心里的阴暗和破碎,你对婚姻可能会有的弊端毫不设防。因为我爱你,我愿意把我最好的部分给你,但我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婚礼上该拉着你的手向谁行礼,如果你爸妈知道这些,他们会不会反对?如果你家里的那些亲戚知道了,他们会不会看不起你?”
“干嘛想这么多,难怪CPU都不好了呢。”宋瑜假装云淡风轻地说着,掩饰地抬手摸他的头发,又觉得情绪流露得过于明显,于是就缩回手指,在他的头顶上拍了拍,又拍了拍,她说,“既然害怕的事情那么多,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我啊!”
“可我忍不住啊。”覃默拿下她的手,“你怎么跟逗小狗似的?”
宋瑜忽然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她说:“我想要一只小狗。”
宋瑜哭了,问他:“我想要一只小狗。你给不给我买嘛?”
他坚定地摇摇头,反正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一只狗。
这一向覃默常去宋瑜那里,夜深了也赖着不肯走。
一天一天又一天,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东西往她那里搬,爬山虎一样慢慢进驻她的领地,好像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她身边了。
他前半夜睡沙发,后半夜睡她身边。
就是想要和对方在一起,无隙贴近,这与爱欲有关,却又似乎并不相关。
早晨醒来时,他好不要脸地小声告诉她:“搭手搂腰就很幸福、很满足,反正宽衣解带只是早一天晚一天。”
宋瑜不想说话,闭上眼睛权当梦里,伸手再要一个抱抱。
直到一天晚上,覃默再去宋瑜的住处,却敲不开门了。
电话打过去,她说她搬走了。
听筒里音乐声震耳,覃默将手机拿开了一些,问她:“你在哪儿呢?”
宋瑜不答,却笑嘻嘻地问:“你管我!咱俩什么关系呀?”
覃默气笑不得,扔下一句:“有事打电话,没事早点回去睡觉!”
其时,宋瑜正和朱颜在一起。
朱颜要出国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她笑一笑,说道:“谁知道呢,再说吧。你可别指望我会回来帮你带孩子。”
宋瑜看了她一眼,口头上没客气:“我没你那么疯。”
“那最好。”朱颜不以为意,又道,“再给你一剂苦口良药,孩子可以请人帮忙照顾,但心里仍然不能自由。还有,就算结了婚,也别总抱着要和那人牵手进棺材的想法。”
宋瑜心里很暖,说出的话里却带着嫌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身份该说的话吗?”
朱颜笑不可抑。天知道,她太享受宋瑜给她的认可了。
很奇怪,自从秘密揭开,她们两个人好像更加默契得环环相扣。
中国老式家庭里,多少男人缺位,反倒是婆媳相伴生活、陪伴育儿,过得琐碎温暖、鸡飞狗跳。
这样一想,朱颜愈发想笑,却又故意带着严肃,说道:
“虽然我教了你一些东西,也带你认识了一些人,但人走茶凉,你不用感谢我,以后自己加油。”
宋瑜不肯陪她煽情:“别这样。未来还长,后会有期。”
朱颜不满地看她一眼:“我还没上飞机呢。”
宋瑜终于绷不住笑了。
说实话,她近来想得蛮多,她既不想活成自己妈妈的样子,却也不想和朱颜一样。
只是生活啊,谁能没有怨、没有痛,没有悲伤和怔忪?
此时此刻,朱颜仍有她的怅惘和纠结,后来终于落入俗套,她说:“宋瑜,帮我照顾他。”
宋瑜眨眨眼:“当然。不过,我想做他老婆不假,可不想做他的老妈子。”
“是我说错了。”朱颜再度失笑,抬手挥了挥,“算了,你俩看着往下过吧!”
宋瑜挽着她的手臂,轻声却笃定地说:
“放心,我们会好好的。而且,我们都很重感情,就算做不成恋人,也不会相互怨恨,成为敌人。”
朱颜出国的消息,倒是让覃默有些意外。
他憋了半晌,问宋瑜:“她身体没问题吧?”
“电视剧看多了?”宋瑜嗔他一眼,却心念一动,“如果她身体出了问题,你会后悔吧?后悔对她态度不好、让她伤心,对不对?”
覃默明白她的意思,他说:“她没事就好。我和她之间,太亲近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吧。”
这已经很好了。宋瑜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十分欣慰。
覃默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随手抓起靠垫挡住她的脸,吐槽:
“朱颜怎么就把你给收买了呢?她这个自大的女人,总是想当然地给我一些东西,以为我会喜欢吗?哼!”
宋瑜的声音里带着许久未有的娇俏:“你还不是一样?也总是想当然地给我一些东西,你以为我很想要吗?”
说不过她,怎么办?让着呗。
覃默拍了拍身下的沙发,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问道:“你租的这套房子贵不贵?”
宋瑜夸张地答:“死贵。”
“钱花得真冤枉。退了吧?”覃默状似无意地说着,却分明在将话题引向某个方向,“这段时间你搬几次家了,烦不烦?”
宋瑜笑眯眯地看着他:“确实有点烦。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就一点儿都不烦了。”
覃默动了动,坐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他侧身面对她,只是看着她,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却好一会儿也不说话。
宋瑜比他利索,她的手指自他唇边滑至喉结,接着抓住了他的衣领,就仰脸迎了上去。
“等等!”他居然出声叫停,同时脖颈后挺,与她拉开了一些些距离,他说,“我们结婚吧,宋瑜?我准备好了,我是认真的……”
宋瑜捂他的嘴,开口时声音又轻又软:“我现在不想听这个!”
好吧,懂了。覃默笑了,在她耳边低声问:“你这个租金死贵的房子,隔音好不好?”
两个月后的一天,黄道吉日、宜嫁娶。
然而,覃默在民政局门口被放了鸽子。
此男的情绪从忐忑、焦急,到恼火、不可思议,再到沮丧失望,又到平静舒缓,足足用掉了三个小时。
后来他拍了一张民政局门口的照片,发在宋瑜的微信上,问她:“那明天呢?你来不来?”
宋瑜秒回,十分气人:“看心情。”
覃默相当无语:“拜托啊,姐姐!我要上班的,总不能一天两天三天地在门口等,对吧?”
等了一会儿,宋瑜仍然没回复。
他坐在民政局门外的台阶上,手臂搭在屈起的腿上,时不时地瞄一眼手机。
他抬眼看了看远天和流云,快到正午了,太阳很大、很刺眼,却真是灿烂、明亮。
他不确定她今天会不会来,也或许她正站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呢。
不要紧,他有耐心,他知道了珍惜。
是啊,伧俗尘世,人们也不过执着于心中想要的美好——尽管美好与否,也常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不过这也不要紧,总有人与你同频。
(《俗事》水生烟/著完)
主播:渭轻/搏君
编辑:阿菁
我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比旷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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